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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没事。”永熙帝又一次低声说道。

蒙斯醉回过神来,“我去叫御医……”

“别走。”永熙帝伸手,拉住了他。

蒙斯醉即便是起了身,却也没能离开,视线垂着,没有看向她。

这时候,一旁的宫侍已经是自动自觉地出去唤了外面守着的简御医进来。

蒙斯醉见了简御医,方才抬起了视线,看向她,“先让御医诊诊脉吧。”

声音,虽然仍是僵硬,只是,却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冷漠疏离。

永熙帝凝视了他半晌,方才松开了手。

简御医随即上前,一番检查过后,便道:“回陛下,豫贤贵君,陛下的烧已经退了,应该不会有大碍。”

蒙斯醉攥了攥拳头,“很好。”

“臣先下去煎药。”简御医收拾了药箱,便恭敬退下。

寝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永熙帝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起身。

“你别动!”蒙斯醉忙上前,阻止了她。

“朕躺的有些累了。”永熙帝看着她道。

蒙斯醉一愣,随即咬牙切齿:“你自己自找的!”

“是,是朕自找的。”永熙帝却笑道附和了他的话。

蒙斯醉的脸色更是诡异,盯着她审视了半晌,像是在怀疑她是不是被人给偷换了似的。

“怎么了?”永熙帝问道。

蒙斯醉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永熙帝一愣,沉吟半晌,随后道:“昨夜我不是说了吗?”

“我不信!”蒙斯醉咬着牙道,仍旧是和除夕之夜一般的坚定,只是,在坚定之中,似乎也多了一丝说不定道不明的情绪。

永熙帝笑道:“无妨,只要你开心便成,不信便不信。”

“你——”蒙斯醉气结,浑身轻颤。

永熙帝继续微笑:“醉儿,朕有些饿了。”

蒙斯醉咬紧了牙关半晌,却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扬声唤道:“来人,传膳!”

他是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也不信,她真的是没有目的地对他好,可可恨的是,他居然还是着了她的道,根本便无法就这样甩手不管!

司慕涵,你便是吃定了我吧!

膳食都是清淡的,而且又换成了流食。

看着永熙帝蹙眉的模样,蒙斯醉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幸灾乐祸,“陛下不喜欢吃清粥?不过也没有法子,御医说了,陛下方才发了热,只能吃这些!”

然而,话方才一落,他便后悔了。

他一定是疯了!

疯的被她给牵着鼻子走!

永熙帝看着他,微笑道:“朕没力气,你喂朕。”

“你——”蒙斯醉又是一阵气结,恨不得摔了手中的碗离开。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这般做。

虽然动作带着怒意,但是,却还是喂了她喝完了一碗粥。

“陪着朕说说话吧。”膳后,永熙帝仍旧是道。

蒙斯醉恼恨:“臣侍还得去看看陛下的药煎好了没有!”

“不是有宫侍吗?”永熙帝不以为意。

蒙斯醉起身,“臣侍想亲自去看看不成吗?”

“醉儿,你便这般厌恶朕?”永熙帝缓缓道,模样有些可怜。

“你——”蒙斯醉见了她这般,更是怒火中烧,不是她疯了,便是他疯了!

永熙帝伸手拉过了他的手,看了一眼窗户,“天又黑了,大过年的,朕不想一个人呆着,朕记得,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每当过年,朕都是一个人呆着,除夕宫宴,便是皇姐们的另一个战场,朕胆小,便一直想办法回避,原本父君是想陪着我过的,可父君是母皇的德贵君,过年他要陪着的是母皇,而我,自然只能被舍弃,渐渐的,我开始讨厌过年,因为,过年总是我最寂寞的时候。”

蒙斯醉没有开口,神色莫辩地盯着她。

“当年的那些日子虽然处处受制,时时担惊受怕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朕却有些怀念那时候的日子。”永熙帝继续道,神色也开始有些迷茫,也换了自称,“因为那时候,我总是能够知道自己的目标,也总是能够依着自己心里的最原始的想法去做任何事情,我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便能够安安静静地生活,我不想卷进那些争斗当中,那不管宁王如何的拉拢,我仍旧是能够独善其身,那时候,处处受制,反而能够自得其乐,而如今,我可以说是说一不二,再也没人能够制约我,可很多事情,我反而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束缚更多。”

“你是要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吗?”蒙斯醉嗤笑道。

永熙帝摇头,“有些伤害,造成了便是造成了,更多的理由,也不过是虚伪的借口罢了。”

蒙斯醉没有回话,只是,眼底深处却还是掀起了情绪的波动,然而,却无法分辨出是什么。

“朕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着,既然好容易离开了皇宫,暂且摆脱了那些层层的枷锁,不如,好好地享受这段时间的自由。”永熙帝握紧了他的手,“朕想用这段时间,来弥补一些一直无法弥补的错过。”

蒙斯醉没来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了视线,“药应该煎好了,我去看看。”

声音,少了僵硬。

永熙帝这一次没有阻止,松开了手。

蒙斯醉攥紧了那只一直被她握着的手,然后,转身起身,然后,转身离开。

大年初二,太女领着内阁代替永熙帝接见前来庆贺新春的各国使团,除了西南的土著没有派人来之外,西戎,东南大部分岛国,都派了使团前来。

而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打探永熙帝的目前的情况。

面对这些明里暗里的打探,早便有了准备的大周太女自然没有在应对之间出现了差错,只是,有一件事,她却是无法掩盖的,那便是,大周新一轮的夺嫡之争,已经开始。

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管是哪一个国度,到了一定的时候,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司予述接见使团之时的表现,便也足以表明,太女地位尚且稳固。

不少想着趁乱取利的喧,收起了爪牙,暂且不敢轻举妄动。

而作为大周边境强敌之一的西戎国,态度却意外的友善,自然,谁都清楚,这份友善不过是表面罢了。

西戎国的反应,司予述不算是意外,而唯独一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便是,西戎国的使节不但给大周皇帝送来了新春的贺礼,同时,还专门备了一份大礼,言明送给大周的三皇子司以琝。

司予述及时截下了这个消息,随后,叫来了李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予述面色不善地盯着李浮,将手中的礼单掷到了她的身上。

李浮拿起了礼单,没有打开,直接攥紧了手中,捏成了纸团,面色阴沉而焦虑:“此事可有传开?”

“礼部尚书接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便立即将礼单送来给本殿!”司予述厉色道,“本殿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只是,本殿可以让礼部的人闭嘴,却不能让西戎国的使团闭嘴!西戎国为何无端端给琝儿送礼?!”

李浮绷紧了脸,眼底一片暗沉,“此事下官会处理,还请太女不要将此事告知琝儿!”

“琝儿和西戎国有牵连?”司予述一字一字地挤出道。

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原以为这是西戎国的诡计,为的便是打击构陷她,甚至也想过,也许有人勾结外敌来对付她,可是如今……

“琝儿当年在西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司予述心底的担忧不禁泛滥了开来。

李浮看着司予述,却无法将真相说出口,不是不相信司予述对司以琝的姐弟之情,而是……这件事牵涉太大了,司予述会护着司以琝,可,便是因为她会护着司以琝,李乐的危险就更大!“请太女恕罪,下官不能将此事告知。”

“为什么?!”司予述脸色更是难看,“本殿是琝儿的皇姐!”

李浮仍是坚持:“下官答应过琝儿,还有……陛下,此事,未经他们的允许,此事,不会告知任何人!”

“母皇知道?!”司予述睁大了眼睛。

李浮点头,“陛下知情,后续的处理,也是陛下出手。”

司予述盯着她半晌,目光渐渐锐利,“琝儿……会有多大的危险!”

“下官和陛下,都不会让琝儿有事!”李浮决绝地道。

司予述又问道:“和李乐有关?”

“殿下!”李浮盯着她,目光凛然,“乐儿是下官的女儿!”

司予述的脸色变了又变,许久之后,方才道:“照顾好琝儿!这件事本殿会压下,等母皇回京之后,本殿自会亲自向她询问真相!”

她没有再强迫李浮,因为即便是从李浮口中得知了真相,可,最终如何处理,却还是要看母皇!

母皇既然知情,那此事,即便是她,恐怕也没有法子!

琝儿,当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夜,李富上了夜行衣,然后,潜入了驿馆西戎国使节所住的房间。

房间内已经熄灯。

李浮抹黑走到了床边,正欲将床上的人给揪起之时,屋内忽然间亮起了烛火,她猛然转身,便见角落处,站着一个人。

而这人,正是西戎国使团的使节。

李浮没有参加早上的接见仪式,不过,在得知西戎国使团到来之后便仔细打听了,因而,也知道,此趟使团的使节是谁。

此人在西戎国朝堂排不上名号。

可李浮亲眼见了来人之后,却忽然明白,为何西戎国派这样一个官职低微的人来。

不是要对大周示威,而是……

为了掩饰真正前来之人的身份。

“怎么?当了大周皇帝的皇子妻主,便忘了我这个姑母了?”角落处的女子讥诮开口。

女子大约四十来岁,面容平凡,而她的身份,也不是官方国书上面的七品匈,而是,西戎太凤后母族现任族长的嫡亲妹妹,西戎国主宗哲景遥的姑母,也是,李父亲的姐姐,李浮的姑母——赫笙。

赫笙并未在西戎国朝廷任要职,因而,对于西戎国以外的人,对于此人并不熟悉。

只是,赫家在宗哲景遥独揽大权之后,渐渐地成了西戎国第一望族。

李浮面色阴沉,“是宗哲景遥让你来的!”

“放肆,国主的名讳其实你能唤的!”赫笙怒斥道,“大姐果真没说错,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为何不能叫一个灭门仇人的名讳?!”李浮冷笑,“李家当年灭门一事,想必姑母你也是清楚吧?父亲他是你的亲弟弟!”

“亲弟弟?”赫笙冷笑,“当年他不顾全族人的死活私逃就没有资格再当赫家人|没有资格当我的弟弟!”

李浮心中涌现了汹涌的杀意,只是,她却不能动手,至少,现在不能动手,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阻止宗哲景遥伤害他!“她让你送礼给三皇子究竟想做什么?”

“国主想如何岂是你可以干预的?”赫笙冷笑,“你若是还想回西戎,那就……”

“当年灭门之仇,我终有一日会报!”李浮厉声打断了她的话,“给我带一句给宗哲景遥,不要再伤害他,也不要试图利用她!我在她身边卖命了多年,她很多事情我都清楚!若是鱼死网破,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别忘了,前任西戎国主的皇女还没死绝!”

“你——”

“给三皇子送礼一事,赫大人最好不要在大周境内再提及,否则,我不担保大人能够平安走出大周!”李浮冷笑警告,“半年前宗哲景遥派来的那些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罢,便拂袖离去。

赫笙面容因为愤怒而狰狞了半晌,许久之后,方才平复,随后,嘴角勾起了一抹阴鸷的冷笑……

……

李肛了三皇子府,先去书房处换下了夜行衣,方才往寝室而去。

司以琝未曾入睡,而是坐在花厅内等着她,一见她进来,便立即上前,“是不是出事了!”

他自然也是知道西戎国派了使团前来大周一事。

而这一日觐见,他便惊慌失措了一整日。

李浮上前,“没事。”

“你这般晚回来……”

“傍晚遇见了几个工部之前的同僚,便去酒楼喝了几杯,所以方才到现在才回来。”李糕释道,面上找不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司以琝不信,“你身上根本没有酒味!”

“我方才去了书房梳洗换了衣裳方才过来。”李浮又道。

司以琝将信将疑。

李浮扶着他让他坐下,“今日太女接见诸国使节一切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西戎国这趟派来的使节不过是一个七品匈而已,便是宗哲景遥还有心思,也不可能将这件事交给一个七品匈来做的,下午的时候我也去太女哪里打听过,并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使团觐见过后,过两日便会离开的。”

司以琝看着她半晌,然后低下了头。

这般多年,这并不是西戎国第一次派使团来,可是,却是他第一次惶惶不可终日。

果真,人都是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只是,他希望这代价是由他自己承担,而不是再由他最亲的人代为承受。

“李浮,真的不会有事吗?”

他抬头问向李浮。

李浮正色保证,“不会的!我保证!”

司以琝愣了半晌,然后,方才默默点头。

……

不知道是李浮的警告奏效还是赫笙另有打算,西戎国的使团在大年初四,便离京返回西戎。

这个消息传来,司以琝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司予述这两日去过了一趟三皇子府,即便司以琝掩饰的很好,但是,身为同胎所出的姐弟,司予述却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若是之前,或许她会不明白原因,可是,经过了两日前的事情,她却明白了。

她没有问司以琝,不仅是因为李浮的请求,也是因为,即便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凭着种种迹象,她还是可以猜到,这件事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从三皇子府回了太女府之后,司予述终究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命人快马送往陇县行宫。

而这两日,同样知道内情的蜀羽之,心弦也是绷紧,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消息,还是送去了行宫。

蜀羽之密报比司予述的书信快了一天达到。

看着一前一后的两封书信,永熙帝神色凝重地沉默了良久,然后道:“盯紧西戎使团,让她们干干静静地走出大周。”

冷雾低头领命,“是。”

永熙帝又沉默了半晌,“德贵君进宫也好些年了,一直没有见过母族的家人,宣朕旨意,命礼部安排德贵君母族家人进宫相见。”

“是。”

永熙帝将两封信件递给了冷雾,“烧了。”

“是。”冷雾接过,放入怀中,随后退下。

永熙帝靠着厚厚的靠枕坐着,合上了眼睛,眉宇之间的还残余了一丝凝重之气。

半晌,她的耳边传来了脚步声。

睁开眼睛看向来人,微笑道:“又去哪了?”

“陛下不是说让臣侍多泡温泉的吗?”蒙斯醉上前,不冷不热地回道。

永熙帝笑道:“温泉虽好,但是泡多了也不好。”

蒙斯醉没有回话。

永熙帝转过视线看向前方的窗户,“今天的天气似乎很好。”

“雪停了,正出着太阳。”蒙斯醉回道。

永熙帝道:“朕也趟了一个多月了,今天难得天气好,陪朕出去走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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