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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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辞长这么大，还未被人这么骂过，仿佛洪钟冲撞，振聋发聩。她登时缓不过神来，哑声道：“我……我……”

君云霄却移开了眼睛，看向守微：“还有你，选择妖修还是剑修，杀人还是身死，都是她的?人生，她的事。你若觉得不对，便尽力劝阻，将利弊一一说开了给她听便是，强自帮她做决定是怎么回?事？”

守微可不像明辞那般好脾气，当即便顶了回?去：“你这种无情无心的?女鬼懂什么？我这是为她好！”

“为她好？”君云霄眼睛微眯，目光骤然凌厉。“如今她觉得好么？你真的?觉得你杀了我，她便会好？”

“我……”守微话语一塞，再度心虚起来，不自在地别开了对视的?目光。

不，不会。倘若明辞真的?觉得杀了君云霄便能好好的，她不会犹豫。若他杀了君云霄，明辞也不会怪他，只会自责得无以复加，余生都不会原谅她自己。可她还会因为被迫吞下的?妖丹，背负着一个狐妖王族的深情，不能死。

余生都将活在痛苦跟愧疚里。

“可是……”守微艰涩道，“活着总比死了的?好，不是么？”

君云霄摇头：“活得痛苦，生不如死。”

明微听着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紧紧地咬住牙根，用力得嘴里出现一缕血腥味。

活得生不如死，不如当日便死么？

是的，所有人里，唯独只有她，有资格说这句话。

一时连守微都不做声了。

而君云霄好像没有发觉自己说了什么，给周围的人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只继续斥责道：“那是她的?人生，做决定的?应该是她自己，你自作主张，她真的?愿意？凭什么你决定的?就是对的?？你是神还是佛？”

“我……”守微说不出话来了，好一阵沉默之?后，他才?别扭地偏过头，僵硬地扯开话?题。

“现在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们被困在余恨城里，群魔环伺，还有个魔界少主和魔界通道。或许，下一刻我们就死了，还谈什么对错、道心、想要的?东西？”

“呵……区区魅魔迷阵而已，若不是要借助魅魔的?力量，让你们说出真相，这阵要困住我？”君云霄不甚在意地笑了，“痴心妄想。”

四周的黑雾仿佛瞬间抖了一下，无数个声音远远近近地响起，好像无数的魑魅魍魉早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痴心妄想？”

“好大的?口气！”

“君云霄，你好大的?口气！”

“这是余恨城，是魔域边界，你以为是灵气丰沛的?修界？”

“今日我便杀了你！报当日玄冥宫一剑之?仇！”

随着种种声音，黑雾仿佛化作有形的人影，一个接一个地在周围盘旋着，叫嚣着。

“君云霄，今日我便要你死！”

“十五年，我忍了十五年！”

君云霄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保持着双手拢在广袖之?中的姿态，连碎绮剑都没有召出来。

“这位魅魔公子，你知道看了你之?后，我明白了什么吗？”

“哦？”那远远近近的?声音大笑起来，“哈哈哈！有趣！实在是有趣！我活了千年，第一次看到有剑修敢跟魅魔玩心计！你说，你说说看，你明白了什么？”

君云霄也笑了：“我明白了，修界跟魔界真的?断绝来往上万年了，以至于老一辈的?魔尊们陨落后，你们这些晚辈，竟不知道，什么叫渡劫期剑修。”

四周的黑雾一怔。

“我很喜欢玩心计，在凡界时，许多人都劝我学剑术，我当时不屑一顾，觉得我玩弄心计就够了，要什么剑术？但来到修界，我才?明白，心计不能少，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心机……就像是这黑雾与云烟，狂风吹过，你便是再浓的?雾，又能如何呢？”

君云霄说着，回?头笑了一下：“破云君，热闹看够了，还不出手么？”

自从进了迷阵之后，君云霄就只顾着守微和明辞，说的那些话?，好像是在责骂守微和明辞，可又像是说给他听的。明微恍恍惚惚，一直心神不宁，直到此刻。

她嫣然一笑，比这漫天盖地的黑雾威力更甚，他一看，便瞬间迷失了心智，本能地照她心中所想去做了。

黑雾之中骤然亮起一道月白色的光芒，先细成一线，而后骤然暴涨，如满月升空，清辉遍地，霎时间驱散了黑暗。渡劫期剑修的剑域横绝天地，在剑光的?笼罩之?下，黑雾、阵法，全部分崩离析。

这一次，魅魔只能下意识地挡在魔界少主面前。

连惨叫一声都发不出来，已随着黑雾灰飞烟灭。

不光是魅魔与阵法，就连整个无情楼，也瞬间荡然无存。若不是明微有意手下留情，什么宁痕尘、慕容影，此刻余恨城只会有一个活口。

魔尊同素。

以石台为圆心，余恨城所有的?建筑荡然无存，所有的?亡命之徒，在万宝会现场的，不明所以的，全都匍匐在地上，长跪俯首，不敢抬头。

天地之间，除了天上的?滚滚黑雾，连明辞跟守微都不由自主地跪下了。除了君云霄、明微，就只有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那魔界少主。

离契站在一片空荡荡的废墟之?上，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神奇的?是，他竟像只是被吓到而已，毫发无伤。

嘴角上，甚至带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咳……”离契轻轻地笑了，脚下忽然生出细细的?黑雾，盘旋而上，从轻淡，而逐渐浓烈。

“多?谢了。”

明辞瞬间抬头，脸色苍白，脱口而出道：“怎么会……”

“不瞒昆仑派的诸位，我在这余恨城，已经呆了十年了。用了无数的身份，试了无数的方法，始终找不大打开魔界通道的?办法?。我一直在想，究竟怎么做，才?能将这九层聚灵阵毁了，放出魔气。”

“没想到……”离契轻轻一笑，远远地拱手。“若是没有破云君着惊天动地的一剑，这九层聚灵阵，我便是呆上一万年，也束手无策。破云君，君姑娘，拿那没用的魅魔性命，换一剑开辟魔界通道，太值得了。”

什么？那石台竟是聚灵阵？是镇压魔界通道的?？刚才?那个魅魔迷阵，只是为了引破云君一剑毁去阵法，好放开魔界通道？那他脚下的?，岂不就是……

“不错。”离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这就是隐藏的魔界通道。”

脚下的?黑雾也越来越浓烈，一个黑色的漩涡在地面出现，逐渐扩大，从一尺左右，扩散到一丈有余。随着漩涡的?扩大，离契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好像被什么吞噬了，要逐渐消失一样。

“……！”明微的?眼神一沉，月华剑在他手中轻轻颤抖，嗡鸣着。

“想再来一剑？”离契笑得越发嚣张，“破云君，人力终有不可及，这通道乃是天地间自然形成，便是九层聚灵阵也只能隐藏和镇压。你便是成仙了，也无法?一剑毁去，更不要说，你现在是个——”

他缓缓启唇，清晰而缓慢地说道：“神魂残缺的渡劫期剑修。”

他说什么？明辞等人又是一呆，不由得看向那站立的?雪色身影。

破云君的?神魂，是残缺的？

明微的?眼神中仿佛浮尘着冰渣，寒意森森，月华剑在他手中迸发出夺目的光芒，仿佛明月。

就在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问：“人力不可及？那么，劫雷呢？”

所有人，连同离契都是一呆。

她说什么？劫雷？君云霄是不是吓坏了，说错了话?？符咒引来的只能是天雷，怎么可能是劫雷呢？

劫雷只有……

“你——不好！”离契的?眼瞳骤然一缩。

君云霄——君云霄体内的?灵力，忽然暴涨！怎么回?事！她难道是……

“自从上次在秘境被劫雷劈过一次之后，我便一直在压制修为，因为我觉得，劫雷真是个好东西，什么都能劈，若是随便用了，实在有点浪费。”

君云霄微笑着说。

随着她的话?，四周好像有气流在浮动，她的衣衫，披帛，秀发，全都飘浮起来，无风自动。她仿佛成了一张轻薄、宽大而坚韧的帆，被风鼓胀着，催动着。

天空的?云也被这风搅动，盘旋着向她卷来，在她头顶盘旋着。是乌云，不是黑雾，沉沉的?乌云中间，是金色的雷电，不住地闪现着。

“你……君云霄，你疯了！”离契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恐惧之意。“这是魔域边界！你在此渡劫？不要命了！”

“我是鬼身，在哪渡劫不都一样？要什么紧？”君云霄笑吟吟地问，“倒是你，魔界少主，你说，这魔界通道，能不能扛住九天劫雷呢？”

伴着声音，她的身躯忽然一震，双眼瞬间失去焦距。

“云卿——！”明微暴喝着扑上去，可为时已晚，她的四周出现了天道屏障，狠狠地将他弹开。

天道自有规定，既然是渡劫晋升大境界，便要自己承受，任何人不得替代。

“可惜了。”君云霄喃喃着，一手用碎绮剑撑在地上，顶着九天滚动的雷云，慢慢地，一步步地朝魔界通道走去。她语气很遗憾：“我本想连带你一同劈死的，没想到，劫雷还有这点不好，除了我自己，其他生灵都不得代替分担，真是便宜你了。不过，能劈个魔界通道，我也算——”

“够、本、了！”

最?后三个字，说的艰涩，因为她的?脚步同样艰难。可在艰难，她也在最后一刻踩到魔界通道之?上。

“轰——”几乎同时，一道近一丈粗的?劫雷从天而降，直接落在君云霄身上，瞬间四野雪白，所有人短暂地失去了视觉，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再能看到时，便看到明微以一种不要命的姿态，狠狠地扑了过去，几近恓惶地将君云霄抱起。

君云霄双目紧闭，已碎绮剑已经回?归了身体之?中，魔界通道已经消失。

她——也晋升了大境界，剑气成锋，成为了元婴期剑修。

“这可真是太不要命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道黑金交错的?剑光，瞬间将魔界少主扣住，按在了地上。

明微茫然地抬头，只见一个身穿黑金衣袍的?白发男人自虚空中缓缓走出来，负手在后，面容冷峻而年轻，须发皆白。

“你……”守微忽然明白了他的?身份，“同素魔尊？”

同素魔尊没有看他，眼中除了明微，什么都如尘土，入不得他的?眼。

他在明微面前站定，目光在君云霄身上扫了一下，落在明微身上。“放心，因为你的?努力，她很好，没有受伤。突破境界么，晕一下就过去了，没事的?。倒是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也许因为那句“没事的?”效果太大，明微剩下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双手还紧紧地抱着她，不愿意放开。

“啧……！”同素魔尊不耐烦地扯了下嘴角，手一挥，将两人从虚空中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