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120章（修） 少主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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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或许是魔族的拿手好戏。

前有明盈摘掉玉冠,便?从?清丽甜美的守玉变成妩媚阴鸷的魔女。现在?这魔界少?主就更厉害了，手不动、装束不变，脸上的阴鸷之色一扫而空后,眉间一片温文尔雅之色，瞬间便?与玄冥宫少?主江离有了七分相似。

唯独的三?分不同,是病弱的江离少?主永远温和,眼中只有无奈之色。不像眼前的男子,面上温文，眼中还是一片阴郁。

但就凭这张脸,谁也?不会认错了！

离契也?没有想过遮掩,他一拂广袖，负手于后,笑吟吟地故人相认：“四娘，四百余年了，咱们终于能坦诚相见。故人重逢,不来与三?哥叙叙旧情?么？”

离契与江离，就是同一人！

君云霄叹了口气：“离契少?主，我以为你?早就知晓,云卿已死。”

云卿已死,眼前活着的是君云霄。就像江离已死,他不过是离契一样。面容依旧，但心境不同,气质改变，早已面目全非了。

人物皆非,还谈什?么旧情?？

“三?娘，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离契笑道?，“你?刚才还说,我是你?的软肋。怎么才一会儿就变了？亏得?本少?主还想将这个秘密当成杀手锏之一，用来对付你?，好叫你?入魔。”

这叹息似真?似假，其中的复杂情?绪，或许只有离契自己才明白。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困在?高崖竹楼上的小女孩，也?不是说出“我要选当谁的皇后”，就被人嘲笑天真?的稚嫩少?女，更不是那个风一吹仿佛就要散了、满眼只有复仇的偏激孤魂。她是真?正的昆仑派弟子，是一剑动星辰、一剑救天下的剑修。

对君云霄来说，江离也?好，姜莅也?罢，都已经是镜花水月的过往，还不如一个魔界少?主值得?花心思。

她连明微的深情?与生死都看得?破，亲手杀了明微也?无所?谓，明微已魂飞魄散亦不在?乎，世上还有什?么能触动她的心？

如果有人挨着江离，此时能看到他眼中的表情?，就会发现，他目光最深处，有沉沉地失落和不甘。但那失落再沉，也?落了底，浮上他嘴角的，只有淡淡地自嘲之笑。

“原来一切深情?，都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哪里自作多情?？三?哥小觑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倘若没有那些蛛丝马迹，令我早早猜到，今日我当真?非疯了不可。便?是发现那些蛛丝马迹时，我肝肠寸断之处，不下于当日被杀。”

君云霄配合地演戏着，说着真?情?，声音、腔调无一不温柔和婉。可她手中的剑却丝毫不留情?，一剑捅穿了一名出窍魔族的内府，送了魔族归西。

“三?哥，许多年里，你?在?我心中，比明微重要多了。这世间若有一人我不愿挥剑相向?，便?是你?。”

离契的眼瞳剧烈地动了一下，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笑着叹息道?：“云霄剑主好手段，到了这时候，还往我心上戳刀/子。”

“哪里哪里，我若能一句话便?伤了少?主，哪里还用得?着挥剑相向?？”君云霄笑得?越发灿烂，“若果真?如此，我只需拉着你?的手，晃一晃，哭着说，三?哥，别?这样，我不喜欢。那么，我三?哥便?是拖着病躯，也?会答应我的——哪怕我要的是上天摘月亮。”

两个人，三?言两语之间交锋了一顿，都保持着平时的模样。君云霄依旧是笑吟吟的娇柔，离契也?如方才一般笑容中带着三?分无奈，七分阴郁。

只有离契心中清楚，如常的只有她，假装的是自己。

君云霄的剑，一番对话之间就杀了三?名出窍修为的魔族，至此，追随离契出征的出窍修为魔族只剩下五位而已。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退。

笑话，此时不退更待何?时？他们是掺了水的出窍期，君云霄可是真?的一剑凌霄！

问题是，战场之上哪里是他们想退就能退的？

昆仑派弟子早已看出魔族之中哪些才是势力最强的，一看君云霄能轻松应战，那几个出窍期魔族想退，登时默契的行动。妙法弟子层层结阵，人还在?远处，法阵却一下子将几名出窍期魔族的退路截断了。明辞带着紫冥剑阵紧跟着接手，将魔族大军拦成了两段。

几名出窍期魔族刚好处在?君云霄跟紫冥剑阵之间，进不得?、退不得?，只能艰难迎战。眨眼之间，又一名出窍期魔族被君云霄斩落剑下。

“三?哥，别?怪妹子。”君云霄柔声道?，“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可我没想到……”离契眉目低垂，叹了口气。“这条路的最后，遇到你?。”

“胡说。”君云霄轻笑着斥道?，“我家三?哥早就想到了，区区一个我，不过是三?哥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三?哥，你?可知……”

她一语未毕，骤然化光而去。她身边还有剩余的四名出窍期魔族，鏖战之中，谁也?没有预料她竟能一句话不说便?抽身离开。

转瞬之间，君云霄便?驾驭剑光，反身冲进了另一半魔族之中，凌霄剑清冷的剑光照亮了半个天空。魔气凝成的黑云瞬间被剑光逼退了十丈有余，君云霄左手拈诀，指尖一划，数道?剑光飞出，穿过前方的魔族之时，更将黑云绞得?粉碎。

魔族与黑云俱化作轻烟飘散，君云霄的后半句话才说完：“……当日在?未央城再次重逢，妹子我心中是什?么滋味？”

“不好！”魔将大喝，“保护少?主！”

四名出窍期魔族倒是想回身援助，可他们正被明辞带着紫冥剑阵缠着。明辞虽然剑术远不如君云霄，不能以一敌四，但她确实实打实靠自己的修炼晋升出窍期的，一对二不是问题。更何?况她带着紫冥剑阵，纵然不能立刻杀了魔族，但拦下慢慢处理那是绰绰有余。

魔族只剩下另一半队伍，如云聚集起来，自发围成一个圈，将离契重重保护起来。

君云霄轻笑一声，脚踏步虚词，以剑光开道?，将魔族包围阵劈开了十丈有余。她如利剑一般刺入魔族大军之中，几乎将魔族大军劈成两半，直指魔族大军重重保护之中的宝座。

什?么百万魔族大军？

她没放在?眼里面。

至此，离契亲眼看到了，才终于相信，君云霄能杀了明微，并不是因为明微有心想让，而是她确实有这个实力。

可她有一剑破云动星辰之力，他却没有这个本事，只能将全身的天魔之力都贯注在?手中的珠子上，竭力做出神定气闲的样子，继续刚才的话题。

“什?么滋味？”

“我在?想……”君云霄一震手腕，凌霄剑便?像这一招的名字一般，如苍龙抱云，咆哮着冲出，雪亮的剑光照亮了天空。

在?她身后，昆仑派的剑修们紧跟着使出这招“苍龙抱云”，一时如群龙呼啸而过，漫天遍野都是魔族消散的青烟。

君云霄便?是其中的群龙之首。

“我这到底是什?么命道?？为何?我自出生开始，遇到的每一个人，不是将我当成工具，企图讨好皇室。便?是将我当成弱不禁风、满心只有男女之情?、不懂天下大义的女子？只想着算计我，利用我。又或者?，将我当成柔弱无助的芦苇，划定了我的人生轨迹。我的命运到底是谁规定的？又凭什?么限定我一定要按照既定的路走？难道?我自己没有想法？我没有脑子？我就活该受人摆布么？”

“我当时便?想，谁这么看我，谁想安排我，我便?——”君云霄出手一招暮云四垂。“要谁好看！”

四道?剑光如腾蛟呼啸而出，所?经之处魔族尽数化作青烟，另一半的魔族登时被切割成四份。不及合拢，便?有昆仑剑修上前，直接将魔族的阵型冲破了。

护卫在?离契身边的魔族再一次锐减，只剩下不到三?千将士。

“少?主！”魔将们急得?大叫。

“变阵。”离契下令，“令左翼在?前，右翼在?中，中军变后。玄冥宫已破，其余地方的魔族马上就会赶到昆仑派，区区千人的剑派，难道?还能抵御魔族百万大军？”

魔将们这才松了口气：“是！”

一声令下，已然被切割成五份的魔族阵型，再次起了微妙变化。

守微刚好在?此时与静溪错身，提醒道?：“看到了吗？”

静溪点头。

他们刚升金丹期便?随君云霄在?外除魔，追踪魔修多年，去了一趟余恨城之后，对魔族的研究更是细致。魔族大军这么一分，他们都看出来了。

魔族大军数个阵营泾渭分明，魔气的浓郁程度与人数正好反过来。显然，数量最多、魔气最稀薄的左翼是魔修，右翼是堕/落之后，数量最少?、魔气最浓郁的中军，是真?魔与天魔。

守微以狐妖之身修仙，直至元婴圆满之间，只差一个机缘便?能晋升出窍期，又与明辞在?外狩猎魔修多年，目光、神识都比静溪敏锐许多。他手中剑招略微停顿，已看了个明白：“有几个天魔。”

静溪目光一动，明白了他的意思——“几个”天魔。

魔界再衰微，不可能只有几个天魔，魔界皇族那一大批可都是纯血天魔呢。只来了几个，那说明，离契这个少?主，在?天魔群体之中，并不得?人心。

支持他的或许本来就少?，愿意随他来这一场大战的，更少?了。

这位魔族少?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胸有成竹，他求的，不过是速战速决，杀昆仑派一个猝不及防而已。

守微又低声道?：“护卫中堕/落之后最多。”

静溪点头，眉头略微舒展。

离契这个天魔出生的魔界少?主，愿意追随他的天魔不多，他主要收拢在?麾下的是堕/落之后。

堕/落之后有些是真?魔的后代，有些的出身就更尴尬了，是真?魔跟天魔的混血。天魔一向?自恃血脉，在?魔界中是贵族之上的贵族，真?魔顶多算是泥腿子出身中考科举的。若是想同素魔尊这等修为的真?魔，还能在?天魔城中有一席之地。至于其他修为低微的，那就是守门的小吏，高贵的天魔是断然不会多看一眼的。若是哪个天魔竟与这等低贱真?魔生下后代，就会被看不起，更不要提那后代了。

“堕/落之后”中的“堕/落”二字，可不是就指堕入魔道?成魔，而是指天魔自甘堕/落，生下混血后代。

所?以，堕/落之后在?魔界出身和处境都相当尴尬的，经常遭到天魔一方的族人追杀，极少?有堕/落之后能得?到好的修炼资源。

想来，离契就是利用这点，短时间内收拢大量人手，还培养出了几个出窍期魔族。所?以此次出征修界，除了不要钱的魔修，就是堕/落之后最多。

按理说，堕/落之后才是离契的亲信。

可现在?，离契最先保护的，却不是他们，而是“贵族”天魔。

静溪飞速跟守微交换了个眼神，明白了过来——

君云霄不是突然发难，她是有意为之，先利用清固剑尊测试魔族那几个出窍期的本事，然后一步步分化魔族的阵营。

现在?，离契最为倚仗的堕/落之后，已经开始对他偏心的决定不满了。

不过，还有魔修挡在?堕/落之后前面，他们应该还不会造反。

可是心有不满，战斗的时候就会有三?分保留！

正是反攻的机会！

两人的他的目光才碰在?一处，便?感觉君云霄剑光激荡，又是一剑劈出。

四周的昆仑派弟子尽数愕然。

竟是一招云霞缠月。

云霞缠月是昆仑剑法中甚为少?用的一招，因为这招旨在?美丽，几乎没有伤人之意，连昆仑弟子之间的切磋都不用。

守微一愣，连被保护起来的离契都暗自皱眉，不明白君云霄怎么了。

只见君云霄一剑劈下，原本凌厉锋锐的剑光忽转温柔，氤氲地散开，如云霞围绕在?明月旁一般，将魔族围住了。那霞光一闪即逝，全无杀伤力，好像逗人欢喜一笑的把戏。

确实，这一招没有伤人，但非常微妙地将近旁的魔修跟堕/落之后分开了。

明白了！

守微打了个呼哨，跟他外出过的戒律峰剑修、以及明辞、静溪都明白是什?么意思，立刻变换阵形，主力进攻后一半的魔族。

一招一招，不动声色得?将魔修与堕/落之后分开。

这是何?意？离契暗自皱眉，就算分开了魔修跟堕/落之后，又能如何?？

“不懂么？”君云霄叹息道?，“离契少?主，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明微若是在?，一眼便?知我要做什?么了。难怪当年，你?也?不明白我为何?将你?关?在?玄冥宫祭坛上。”

她什?么意思？难道?她在?那时便?已怀疑他的身份了？

“三?哥说笑呢，若是直到抓住‘离契少?主’我才怀疑你?的身份，那只怕我孤魂都化作青烟了，焉能有今日？”

离契的脸色越发白了，薄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嗓音压得?低哑：“原来你?从?未信过我。”

原来当年在?未央城重逢之时，她便?没有相信过他，亏得?那时候她还能亲亲密密地叫他一声“三?哥”。原来，那只是一场好戏。

“君云霄。”离契问，“你?到底是想刺激他，还是麻痹我？”

君云霄笑了：“三?哥，弱者?才艰难地两害相权，我么，自来是都要的。”

与他亲亲密密地重逢，口口声声地喊“三?哥”，回忆过往，偏袒他，疏冷明微。既是为了刺激明微心魔暴涨，也?是为了麻痹他，好叫他露出马脚。

“那一剑……”离契说了三?个字，蓦地住口，不愿在?两军对垒之时说出太多个人感情?。

但君云霄已经听到了，她慢悠悠地接上：“那一剑，也?是如此。三?哥，我的命可金贵着呢。”

离契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她九死一生才能以孤魂之身修仙，哪里会为他或者?明微，真?的不顾性命？

他心尖微痛，谁知就在?此时，君云霄又补上一句：“当然，还因为在?未央城时，明微怀疑你?。”

那一点微痛登时加剧，宛如心尖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似的。就因为，明微怀疑他？所?以她也?不相信他，自重逢开始，处处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