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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家新宅在京城新开发寸土寸金的富人区,典型的中式园林庭院别墅,水陆两栖直达,河畔常有邮轮,游艇停靠,可俯瞰京城最繁华的夜景。

开门的人是标准的江南美人,水波眸,细柳腰,皮肤白嫩的能掐出一汪水。

一口标准的吴侬软语,每个音节,语调都含着无限的柔媚。

这人便是虞书洵的新宠儿,只比她大四岁的准继母。

“姒姒,你来了呀。”徐苑仪亲密的唤着虞姒的小名,眼中却含着点儿疏离与戒备。

回国后,虞姒一直住在虞家的老宅,老宅在市中心离新家距离较远,她也不喜欢这里,只回来过几次。

但这个家自始自终都姓虞,她是回家,不是来做客。

徐苑仪走上前,一手撑着六七个月大的孕肚,一手想挽住虞姒的手臂,以示“母女情深”。

虞姒习惯跟人保持‘安全’距离,就算是与她断绝母女关系前的秦至臻,也从未挽过她的手臂。

况且,她和徐苑仪还没有熟到可以肢体接触。

柔情似水,身娇体软的确实惹人怜爱,但虞姒向来不吃这套。

她的双眼如同上世纪落在喜马拉雅山脉缄默的积雪般,沉静,凛冽。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来。

以后撤一步,系鞋带的行为,委婉的躲过肢体接触后,虞姒与徐苑仪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一前一后,穿过别墅前厅,走进客厅。

客厅坐北朝南,通明的灯火将水晶吊灯衬得流光璀璨,虞书洵坐在真皮沙发上,低头看文件,左手食指在扶手上轻叩着。

虞姒轻唤一声:“爸。”

“嗯。”虞书洵没抬头,“开饭吧。”

以冷漠报之冷漠,父女间的气氛比陌生人更像陌生人。

虞书洵的心可以平均分给他的情人们十几份,虞姒却连根头发丝都挤不进去。

餐桌上,餐具摆放规整,十菜一汤,典型的苏杭菜系,口味清淡,全鱼虾宴。

虞姒更习惯吃京帮菜。

她海鲜过敏。

“听书洵说,你喜欢吃龙井虾仁。”徐苑仪撑着孕肚,用公筷夹起两颗饱满,透亮的虾仁,放在虞姒的碗内。

虞姒在虞书洵的注视下,拿起筷子,又放回原位,嘴唇紧抿,崩成一条泛着白的线。

“怎么不吃。”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虞书洵对虞姒的要求,向来是严苛的。

在那条名为“情绪”的无尽之河中,不允许出现任何一滴包裹着“不喜欢”的水花。

虞书洵说她喜欢什么,她就必须喜欢什么,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这虾仁会要了她的命。

“您忘了,我海鲜过敏。”虞姒没有情绪的眼瞳淡淡地扫过虞书洵的脸庞。

同样的没有情绪。

他不是忘了,而是从未记得。

虞姒像是一口气灌了壶烧喉的烈酒,一瞬间的灼热,辛辣,随即从头麻到脚,没有知觉。

虞书洵面上毫无情绪,也不开口说话,气氛一度紧张到顶点。

徐苑仪吓得唇色发白,左手捂住心口,握在右手的筷子迟迟未放下。

餐厅内异常寂静,静得能听见窗外的积雨落在被风卷折了腰的玫瑰枝叶上。

虞姒的手机铃声,击碎了今晚最后的体面。

电话是她老板黎暮打过来的,约她周六去厂牌讨论克莱因蓝解散后的诸多事宜。

她说现在就有时间,起身就要走。

“坐下。”

虞书洵的语调中含着不容置疑的冷漠,他只是在通知:“跟厂牌解约,以后专心高考。”

虞姒站在原地,没坐下,她知道乐队解散,转到主楼上课都是虞书洵的意思,她从来都没有选择。

她对上虞书洵威严的视线,一字一句的说:“不,我有权利选择我自己的人生。”

虞书洵掌控欲极强,她不喜欢虞姒反叛的性格,甚至厌恶她顶撞的行为。

他皱起眉:“我虞书洵的女儿不可以过那样不堪的人生。”

“你十六岁时,也是这样不堪。”虞姒笑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热爱与不堪画上了等号。

他和她都知道,这段支离破碎的父女关系,仅仅在靠“虞”这个姓氏艰难的维系着。

虞姒不姓虞,也许会留在布鲁克林,与DirtyCity共沉沦,发烂,发臭。

虞书洵没了虞歌这个身份,连虞姒最后一丝敬意也得不到。

如今,这最后一丝敬意也湮灭了。

“啪”的一声响,虞书洵一掌拍在餐桌上,强势的开口:“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当家做主!”

“怎么选择是我的自由。”虞姒紧咬着下唇,倔强的反抗:“我的自由轮不到你来支配。”

说完,她走进上楼的电梯,按下三楼的按钮。

五分钟后,虞姒拎着吉他手提箱,出现在虞书洵的视线之内。

虞书洵见她一声不吭的走向大门,肝火上头,“砰”的一声狠狠的将玻璃杯摔在桌上,人站起来。

“站住!”他命令道。

虞姒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当初就不该放她出国,沾了一身坏毛病,开口就是人权与自由,现在还敢拿离家出走威胁他。

虞书洵唱白脸:“你今天要是敢走出家门一步,就别想再踏进家门!”

徐苑仪唱.红脸,声音依旧温婉:“姒姒,别闹脾气,给你爸爸道个歉,他就原谅你了。”

道歉?她做错了什么需要道歉。

虞姒停在酒柜旁,侧头看了眼徐苑仪,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像是掺了冰块:“我和他的事儿,你少管。”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虞书洵手中的玻璃杯呈抛物线状高速飞出,直直砸在酒柜上,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尖锐的碎片四处飞溅,划伤了经过的虞姒。

伤口不浅,虞姒感受到左侧脖颈处有一股热流由内涌出,撕裂的痛感扩散开。

虞姒任血液流淌,打开手提箱,双手握住红色电吉他的琴颈,在空中抡了个半圆,猛地砸在地板上。

一下接着一下,制作电吉他面板的坚硬梣木与木制地板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宛如轰然坠落的鼓点。

一起一落都在宣告着恩断义绝。

这是虞姒六岁跟虞书洵学习电吉他时,虞书洵亲手做给她的。

跟了她整整十年,她始终视若珍宝,最终化为烧火棍。

///

“您好,我需要双氧水,医用酒精棉签,云南白药粉,创可贴,纱布,绷带,消炎药。”虞姒熟练的报上药品名称。

接过药店店员递过来的塑料袋,扫码付款后,离开药店。她坐在药店门前的台阶上,撑着下巴发呆,将近十分钟才后知后觉,她该去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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