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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十二点五十分,谢宜珩输掉了最后一盘国际象棋。两千英里外的路易斯安那州,利文斯顿的控制中心里只有两个值班人员。显示器上的波形一闪而过,算法流水线显示探测器接收到了一个未知脉冲信号。凌晨一点五十分,汉福德的干涉仪接收到了一个未知脉冲信号。

凌晨四点三十分,远在意大利的西埃那准备下班,关掉电源之前最后一次检查工作日志。她打开电脑,看到了算法流水线上记录的异常事件。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和几位负责人探讨之后,解除了探测仪的锁定状态,训练好的模型开始分析背景噪声。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话对面的人有一口好听的牛津腔,说话时的语速很快:“早上好。”

谢宜珩听到声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开始思考谁这么早就开始压榨劳动力。

“您好…对,是我,”裴彻侧过头,没插上充电器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屏幕漆黑一片。他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接着问道:“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裴彻说了声好,把手机递给谢宜珩。

谢宜珩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接过手机,先为自己不充电的行为忏悔一分钟,虚心接受亨利批评一分钟,走到客厅一分钟,打开电脑进入工作日志又花了一分钟。

四分钟内解决一切,效率极高。但是脑子还没跟上速度,谢宜珩眨巴眼睛,望着电脑屏幕发愣,一大片的高亮,红得能刺痛人的眼睛。

亨利咳嗽了几声,问她:“看到了吗?”

她揉了揉眼睛,坐在落地窗前,把每一行的文字认真看完。这段时间因为海洋上季风和洋流的影响,确实会有一些细微噪声干扰,但是利文斯顿毗邻大西洋,汉福德边上是太平洋,哪条洋流能绕上这么一圈,裹挟着同频率的噪声信号被两台干涉仪记录下来?

亨利紧锁着眉头,电脑屏幕上停留着相同的页面:“你觉得这是黑客恶意注入的干扰信号吗?”

谢宜珩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比对,缓缓摇了摇头:“这是算法流水线自动报告的数据。”

这段数据太真实太精确,好像是教科书上和反应物严丝合缝的生物酶,完美契合得仿佛是生来如此。

“您先等一下,”谢宜珩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敲敲桌子,转过头问裴彻,说:“LIGO昨天晚上是不是进行了内部测试?”

亨利人在比萨,心在洛杉矶。他电话特地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中间,乔瓦尼也听到了电话那头的窃窃私语,小心地看一眼亨利教授,迟疑道:“…这个可以问吗?”

因为内部测试工作的特殊性,参与测试的工作人员有权拒绝回答关于一切测试信号的信息——基金会规则的保护伞下,连墙头草布莱恩都敢底气十足地拒绝爱德华:“我有权利保持沉默。”

裴彻顿了顿,啼笑皆非地看她一眼:“这种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

谢宜珩朝他眨眨眼睛:“我绝对不说出去。”

实时直播还不说出去?裴彻看看她,看看桌子上那部尚在通话状态的手机,忍着笑意,勉为其难地让步:“这么问不太合适吧。”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谢宜珩心领神会,迅速换了个问法:“干涉仪已经进入到内部测试的阶段了吗?”

裴彻思索片刻,说:“再措辞一下。”

谢宜珩更加努力地打擦边球,说:“最近有信号注入行为吗?”

前几天会议上讨论的事物并不包括内部测试的前期准备。裴彻摇摇头,很耐心地解释:“没有,前天机器还保持在锁定状态。”

岂止眼睛,乔瓦尼下巴都要掉了。偏偏他的偶像徇私枉法得很有水平,乍一听确实没什么毛病:“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怎么还能这样啊?”

听到那句“没有”之后,亨利就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满意地站起来,拍了拍乔瓦尼的肩:“已经可以了,你没给爱德华当过助理吧?”

布莱恩之前的测试小组负责人是个和善的老头。当时干涉仪还没有升级,隔三岔五总是报错,爱德华以为盲注组疯了,直接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老头:“到底有没有注入?别给我转移话题,真把自己的规则当回事儿了?别浪费我的时间,快点说。”

乔瓦尼茫然地摇头,亨利看他一眼,内心感叹孺子不可教也,从衣架上拿下大衣:“我先回去了,可以开始收集背景信号了。”

电脑屏幕缓慢熄灭,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谢宜珩对着电脑屏幕上倒映着的脸发呆几秒,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尖叫着跳起来,勾住裴彻的脖子,像只树袋熊一样黏在他身上。

裴彻稳稳地搂住她的腰,胳膊圈得更紧:“到底什么事,怎么这么开心?”

谢宜珩“叭”地亲他一口,歪着脑袋看着他,好像是要发表长篇大论:“你抱得动我吗?”

“可以,”裴彻笑了一声,挽着她的膝弯:“就算是背荷马史诗,都抱得动。”

他倒是抱得动,可惜谢宜珩背不下来。冬日清晨的凛冽味道和大衣领口残留的雪松气味混杂在一起,很好闻,像是静谧遥远的森林。谢宜珩看着他澄澈的眼睛,慢慢地说:“两台干涉仪同时探测到了一个未知脉冲信号。”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错愕。谢宜珩仰着脑袋,眉梢和唇角一块儿挑起来:“…排除内部信号注入的可能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爱德华本来还在英国出公差,用与生俱来的后脸皮和西敏寺里的主持牧师讨价还价。接到电话后,哪位管风琴家来演奏也不计较了,什么样的乐曲风格也顾不上了,爱德华急匆匆地说了句随便,买了最近一班的飞机机票,立刻飞回华盛顿州。

谢宜珩盘腿坐在沙发上,听见爱德华叽里咕噜地骂了一大串脏话,又喊了句“GodBlessedTexas”。电脑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左上角的日历显示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还有七天就是新年。

这首叙事诗写了一个世纪,墓碑风化剥落,院子里的蔷薇枯朽凋敝。

所有赌注都压在了□□赌上,红蓝两色的筹码堆满桌子。左轮手.枪装着五颗子.弹,一个空槽。威拉德成了《圣经》里绿眼睛的魔鬼玛门,康妮成了拉斯维加斯最贪心的赌徒,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凑在桌前,翘首以盼下一个摸到那把左轮手.枪的人到底是谁。

费曼,韦伯和康妮都有幸拿起过这把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毅然决然地扣动扳机。可惜这场□□赌的概率并不是六分之一,他们没有被掷骰子的上帝眷顾,一声枪响,死在了赌桌上。

一个世纪倏忽而过。现在这把□□被递到了爱德华的面前,他的同伴纷纷离去,累累筹码堆得高如小山,千千万万道目光都聚集在这里,看谁怯场,看谁枪响,看谁赢得冠冕堂皇。

作者有话要说:谢宜珩,知道你以前为什么遇不到帅哥吗?因为你要么在加班,要么在睡觉,要么在和那个南非的倒霉姐妹一起抢购打折促销。

和昨天的二合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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