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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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等快下班时,宋知蕴接到厉临川的电话。

“回家换件衣服，七点，我朋友会去别墅接你，你跟他车过去。”

“啊？哪个朋友？”宋知蕴问道,“去哪里？”

厉临川避而不谈，只是道：“罗山负责开车陪你。你去了就知道是哪里。”

意思是他不出面，让他的朋友带她去？又叫罗山开车？真够迂回的，宋知蕴便道：“那麻烦厉总了。”

厉临川的笑声低沉：“不够诚意。”

“再见！”宋知蕴按断电话，想了想，将手头的事务处理完成，又喊孙姐进来，吩咐了一下最近的人事招聘工作安排，再按点下班回家。

七点，宋知蕴换上一件低调保守的黑色长裙，在家门口钻进罗山开来的劳斯莱斯。里面坐着一位中年男士,穿黑色的三件套西装,严丝合缝,显然有种老绅士派头。他看到宋知蕴时淡笑着打招呼：“我是临川生意上的朋友。”

罗山又在前面补充：“银行家，刘显明，刘董。”

宋知蕴了然地点头：“您好刘董。”她看对方支着一根手杖,再注意到他的左腿似乎一直以一种僵硬的姿势支着，猜测可能是走动不便。

刘显明问道：“前几天还听人听说恒远旅业的宋总，想必就是三小姐？”看宋知蕴淡笑,才道，“是力达集团的张荆楚，我们吃饭，他说你生意做得很有思路，高尔夫球也打得很有模有样。”

原来如此，不愧是做金融的，人面广。

宋知蕴道：“是张总客气，我就是挥了两杆而已。”

刘显明点头，又问她现在业务情况，投资方向等等，末了道：“要钱可以找我，有机会希望和三小姐合作做点事业。”

宋知蕴听他说的这么夸张，实在是哭笑不得：“刘董也太高抬我了，我那是小打小闹。”

刘显明笑了：“有机会的，不要急。今天咱们先去试试手气，赚点小钱。”

宋知蕴也笑起来。

劳斯莱斯徐徐开进别墅区，在里面兜了一圈，才开进一家外观并不出奇的别墅门内。车子停在圆弧形喷泉外围，宋知蕴在车里就听到潺潺水声。

下车时，罗山先为宋知蕴开车门，再绕过去扶了一把刘显明。

刘显明倒是很自在，对着宋知蕴动了动手肘：“来，三小姐，挽着我这老头子，咱们进去见世面。”

宋知蕴浅笑，伸手挽住这颇有派头的男士。

别墅是外头平平无奇，里面也并无异色，只是有几个黑衣西装保安在入口处站着，看到来人会确认对方身份。宋知蕴被对方打量两眼，倒是没有人阻拦自己。

从别墅入口到客厅位置，宋知蕴已然听到不少谈笑声，似乎有几个男人在闲谈，而一阵阵酒香飘溢出来，宋知蕴立刻听到了宋知文的声音。

怎么宋知文也在？

宋知蕴挽着刘显明一露面，便有一个陌生中年男人朗声道：“哟，今晚财神爷终于到了！还有个美女作陪呢？！哈哈！”

这会儿一屋子七七八八的男人都扭头看过来，宋知蕴第一反应却看向了厉临川，见他端着一杯酒正在品，眼神往自己这里淡淡扫一眼，似乎漫不经心。

宋知蕴注意到的下一个人则是宋知文，没法不注意他，因为宋知文端着酒杯都站了起来：“刘董，你怎么还认识……我妹妹？”

真是难为他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他妹妹了。宋知蕴冷笑。

刘显明接过旁人递来的酒，又极为绅士地递给宋知蕴一杯，才缓缓对宋知文道：“小宋啊，我不是认识你妹妹，我跟你妹妹有生意往来。怎么，你不知道？”

宋知文哪里知道？连宋知蕴都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她浅笑着未做声。

厉临川的眼眸遥遥地打量这小女人，之前总是穿着平底鞋，不仰头连脸都看不全。今晚终于踩上一双高跟鞋，可身量依旧不高，站在男人身边总是小鸟依人一般，偏偏气性大，永远说不出讨喜的话，心里也只有工作和宋知涵。他饮下一杯酒，将杯子丢在一边，对着别墅主人洪天畅道：“老洪，财神爷都到了，开局。”

刘显明点了点他：“临川，你就想往我兜里挪点钱！”他又对宋知蕴眨眨眼。

宋知蕴掩唇笑得眉眼一弯，在灯光底下没来由地眉眼璀璨，叫厉临川深深印在眼底。

宋知文觉得最诡异，怎么宋知蕴能跟城中搞金融的银行家刘显明混在一起？看上去对方还很给面子。他捉摸着两人的互动，难道那天睡了宋知蕴的人就是刘显明？也不对，如果是刘显明，没道理到今天才露面。

今天宋知文是拉着自己一个哥们儿来玩的，吴雪平。此刻，吴雪平揽着宋知文的肩膀，低声道：“你妹妹？怎么不见你带出门？长得很可以啊，这腰细脸美，长得可真够好看的！”

宋知文很少从这个角度去打量宋知蕴，眼下看一眼她的侧影，果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讽刺道：“你得了吧，她可是个妖精，小心吸干你的血！”

“有你这么说你妹妹的？”吴雪平也笑，一边跟着众人往底下走，一边道，“有时间找出来，我请吃饭。”

这话很耳熟，宋知文之前听陈晟说过，后来……陈晟再也没出现过在自己的圈子里。

宋知蕴是陪着刘显明坐电梯下去，还站着个洪天畅和厉临川，显然他们几个的身份不一般。

洪天畅开玩笑说刘显明是头一回带女伴出来，刘显明则笑道：“不是女伴，是小朋友。老洪，不要把关系搞复杂。我只是带着小朋友出来见见场面。”

宋知蕴低眸淡笑，看着厉临川的黑色西装裤腿，心道：刘显明知道自己跟厉临川的关系么？厉临川怎么跟他说的？

啧，诡异。

等电梯开了，宋知蕴一仰头，便见一个颇为壮阔的小型赌场，赫然已经有专业级荷官。她以前跟朋友去过一次澳门赌场，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私家赌场，两张桌，一张是玩suo哈，一张是□□，整体装饰陈列都典雅奢华。

作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好苗苗，宋知蕴踏出去的第一反应是——这玩意儿不是犯法的吗？她跟着一帮富豪在这里……知法犯法？

窒息。

洪天畅道：“今天人不多也不少，咱们玩suo哈！怎么样？”他特意笑着问刘显明，“财神爷？如何？”

刘显明转而问一旁的厉临川，后者正背手而立，似乎在细细在欣赏墙壁上的蒙娜丽莎仿作。

“临川呢？临川总跑拉斯维加斯，suo哈，二十一点肯定都得意。”刘显明又看向宋知文他们，“小宋呢？”

洪天畅开玩笑似的道：“小宋不用管，小宋有什么局玩什么局，哈哈哈……”他笑着招呼所有人入座，又叫人送上雪茄威士忌，一切都是最舒服的伺候，

刘显明拍一拍宋知蕴的肩膀，道：“正好，三小姐也算上，八个人，凑个发。”他朝厉临川飞了个眼神。

很好，显然这位叔叔已经知道宋知蕴跟厉临川那点拿不上台面的关系了。

宋知蕴低声道：“我不会玩的，刘董。”

这头宋知文正要开口阻拦，吴雪平却道：“对啊，咱们今天都给宋小姐当绿叶，来，一起玩！”

宋知文皱眉头看向自己的哥们儿，就不明白宋知蕴那吊梢眼、妖精脸有什么可看的，怎么都这么迷她？他戏谑地问宋知蕴道：“三妹，你是拿私房钱玩还是拿你的嫁妆玩？”

刘显明听了这话，扫一眼浓眉压眼的厉临川，便接过这话道：“小宋，你这话说的。今天是我带着你妹妹来玩，能叫你妹妹破费？”他指了指座位让宋知蕴去坐，“玩，多少钱从财神爷口袋里出！”说完朝她眨眨眼。

宋知蕴无语，只乖乖坐下，接过侍应生递来的红酒，对刘显明道：“那我先多喝点酒，压压惊。”

大家都笑起来，只有宋知文和厉临川两人面上没有笑意，前者是看见宋知蕴就心烦，后者是看她今晚一直在避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快。

这会儿一桌八个人都齐齐坐下，两位荷官开始处理新牌。

吴雪平正好坐在宋知文和宋知蕴中间，对她道：“宋小姐应当是会玩suo哈的吧？”他笑得殷切，又自我介绍道，“我是你大哥的朋友，有时间去府上专程拜访。”

宋知蕴不咸不淡地默默颔首：“欢迎。”她对面是厉临川，视线没有往上走，只是停留在他端着酒杯的左手上。他只喝酒，不抽雪茄。

这男人有股子莫名强大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愣是在满屋子男人里显得这么出众，平白压过其他人一头，衬得年轻的太嫩、年长得太老。

宋知蕴以前也没怎么观察过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现在却想，难道这才是一个男人风华正茂的年岁？她再看一眼宋知文，心道：算了，这俩不相上下，一个是咬人的疯狗，一个是衣冠楚楚的禽兽。

牌面都检查清楚，在私相聊天的人也安静下来，荷官开始正式发牌。

宋知蕴对于suo哈还停留在港片赌神里刘德华和发哥级别，脑子里全是发哥在赌桌上用钞票点烟的经典镜头。她懵里懵懂地勉强知道玩法而已，第一局拿了一张底牌桃花5，第二张是梅花3，宋知蕴恨不得找根笔来算算怎么样才有赢面。

这一轮明牌是宋知文的黑桃J最大，他丢码下注：“五万。”洪天畅轻轻松松地道：“跟。”

一圈下来，没有人弃权，全部跟了五万，宋知文笑起来：“没有加注吗？今晚大家都很耐得住啊。”

刘显明喝着酒道：“第一局，不着急。”

轮到第三圈时，台面上只剩下了宋知文、洪天畅、厉临川和刘显明。

宋知蕴看着自己狗啃一样的牌，静静地看着他们玩，这几人都没什么表情，赢的是一开始看上去牌面不怎么出彩的宋知文。

看着宋知文红光满面地高谈阔论，宋知蕴托着下巴，胡乱想，我果然不该来什么赌场，这见识不长也罢。

等第二局赢的是刘显明，宋知蕴看出来了，这位是行家老手。至于厉临川，她没看明白，感觉他玩得一般，也不是很投入，似乎是随便来走个过场。

第三局，厉临川索性起身休息，让他们玩，他端着酒杯去一旁点了根烟。

这一轮大家喊得都不大，宋知蕴明面上是一对A，轮到她下注，她拿起面前的筹码，正要丢五万过去，却忽然横空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背，“两百万。”

“……”

宋知蕴仰头看向身后刚抽完烟回来的男人，这个角度看过去，厉临川既高大又魁梧。她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却见他眉宇极为深沉，似乎的确是要这么做。

坐在宋知蕴对面的洪天畅笑了：“临川是看到宋小姐底牌了？”

厉临川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将五万的筹码收回，丢进去两百万的筹码，沉声道：“三小姐不会玩，这么好的牌才下五万，可惜了，你说我该不该提醒一句？”

这话一出，宋知蕴就看着吴雪平、宋知文、洪天畅等所有人都盖了牌，她莫名其妙地就赢了前面两轮的钱和底注。

吴雪平笑了：“三小姐还好有厉总帮忙了。”

然而事实上，只有宋知蕴清楚，底牌不过一张小2而已！她恍惚间似乎明白了，这赌得根本就是心理战术。她看厉临川站在自己身后不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味道，微微一皱眉。

刘显明点了点厉临川：“临川，你自己不玩，想给三小姐当军师啊？”

宋知蕴心道，狗头军师么？

宋知文看这面前这两人，心道：怎么他们也很熟悉？但仔细一看又不太像，主要是厉临川只是微微一站，表情是一贯的淡漠。而宋知蕴今晚是刘显明带来的，难道是因为刘显明的缘故？

荷官开始发牌，刘显明则道：“临川，你难得来，来了只玩两局，这样吧，既然你想英雄救美，那就跟三小姐搭伙。你们有意见吗？”

其他人都没什么想法，洪天畅对着宋知蕴笑道：“回头三小姐赢了，就分临川一点军师钱，要是输了……就让临川签支票吧！”

众人皆笑，显然也无所谓。

宋知文却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在琢磨这两人的关系，但又看不出苗头。

有人替厉临川送了椅子来，他施施然坐下，叠起腿，一只手舒舒服服地搭在宋知蕴的椅背上，搞得宋知蕴有点不自在地想：厉临川干嘛呢这都不避嫌的吗！

第四局，三张牌过后，其他人都盖牌放弃下注，宋知蕴牌面是三张2，她一直在跟，牌面上最顺的是宋知文，三张黑桃，6、7、8，她想，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同花顺？宋知文的手气这么顺？

洪天畅道：“哟，这成宋家兄妹的局了，宋小姐运气不错啊，临川你指点指点啊，我看你这光顾着喝酒没做声。”

刘显明也点头，笑而不语。

厉临川的确一直保持沉默，他一开始以为宋知蕴胆小不敢跟，谁知道一溜下来倒是很顺。可见，她已经快速掌握了一些技巧。

最后一张牌发到手，宋知蕴还没打开看，就听到耳后有个声音道：“不管是什么，激动点，笑一笑。”

男人说话时候靠的近，热气都似乎喷在耳上，宋知蕴有些min感，又不好当众发作，只照他说的话做了。看清楚是一张红桃5时，宋知蕴果然惊喜地一笑，笑着翻开。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三张2，要赢过宋知文的几率其实都不大。

而宋知文翻开赫然是一张黑桃9，顺上前三张就是6、7、8、9，四张黑桃。

依旧是宋知文下注，他看着对面的宋知蕴，略一沉思：“妹妹，我们一家人玩？这合适吗？”

宋知蕴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向他，虚情假意地道：“那大哥你让让我？”

大家都笑起来，宋知文便道：“赌桌没有亲兄妹，我让你算是怎么一回事？”说着，他丢了五百万筹码进来，“来吧，今晚都没有玩过大的，我陪你玩玩！难得嘛！”

刘显明都道：“小宋，你可真够可以的，跟你亲妹妹赌这么大？”

宋知蕴心道，宋知文应该是拿了一手好牌，难道真的是同花顺？正纠结着要放弃算了，便听厉临川道：“一千万，看他底牌。”

“……”

“哟！”洪天畅笑了，“临川你可别坑人家三小姐啊，他们宋家兄妹一家人，你这容易把事情搞大。”

宋知蕴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眨眨眼，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哪儿的一千万？嗯？”

厉临川伸手放杯子，借着这个姿势，在她耳边又沉又柔地道：“我有。”

“……”

宋知蕴心道，你最好不要坑我！宋知文这下有点意外，故作镇静道：“三妹，这钱你出？还是厉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