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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鸢忍不住好奇道:“你为什么要玩有毒的东西。”“我瞧它翅膀上的颜色好看。之前捉到过一只,剥了翅膀捣颜料,把剩下的扔到了墙角。第二天起来墙角竟躺死了三只一尺长的大老鼠,可见有剧毒。今天我又逮住一只,正准备回家闹老鼠。”
“调出来的颜色好看吗?”
“好看,像漆一样亮呢,改日我带你去我家瞅瞅。”
“好。”
“你把手合起来,捧住水。”
孟鸢不知何意,只管照做。哪知安逸俯下头把他手上捧的水喝了个干净。孟鸢忙收手:“你做什么?”
安逸擦干嘴,起身往回走:“如果我没被毒死,说明你的手洗干净了。”
孟鸢跟上去:“你就是作死。若不是先帝在天之灵眷顾你,你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所以我怕什么。”安逸仰天大笑。
待两人回到学堂,孟鸢的木吒躺尸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并非血的红色液体,是蝴蝶的腹汁!
“木吒,木吒!”孟鸢摇晃木吒的身体,可狗再没醒过来。孟鸢泪水一飙,大哭起来:“安逸!都是你害的!”
那条狗是郁渊送给孟鸢的,孟鸢一直视为己出,爱惜如命。
“我…我…”安逸百口莫辩。
孟鸢一时错乱了神经,向安逸咆哮:“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
“你…别激动,我这就消失。”安逸连忙处理了地上的毒迹,背上书篓离开,频频回顾,许久才走远去。
他始站出来,走进殿内揪住孟鸢的头发:“有什么好哭的,瞧你这点出息。”
“公主送我的,公主送我的,呜呜…”孟鸢泣不成声,把狗的尸体呈给他看,想讨个公道。
然而他瞪了孟鸢一眼,批评道:“不许哭,不服憋着!”
自目睹安逸替孟鸢洗手那一刻,他恨不得吞掉那只毒蝶,安逸会以怎样的方式救他?
想罢,郁泱毫不犹疑地拍死了眼前晃来晃去的蝶,腹汁当即溢满手上,是刺目的霞红。
《色染集》记此蝶有淡淡的幽香,郁泱似忘了有毒,六神无主地将蝴蝶送至鼻前,轻轻嗅了嗅,果然有一股清雅的花香,不经意的笑了。
然而一巴掌狠狠落在了他俊逸的脸上,清脆的“啪”了一声,蝴蝶掉落到地上。
郁泱回头看去,是莫追!
莫追刚刚出来晒了会儿太阳,哪知哪吒那条蠢狗咬住他掉下的手帕就跑。他追上去,追到庭院门口被侍从拦下,晃眼间瞥见郁泱那个死变态在吃蝶!
说不来为什么,手腕突然来了力量,本能的推倒侍卫,来不及作任何解释上去就是一巴掌。
吓得追上来的侍卫寒毛卓竖。“陛下…下…好?”
郁泱隐忍地咽下一口气。
随侍连忙把莫追死死摁在地上。“好个刁民,你想弑君?!”
莫追被勒得快提不上气来,却还命令道:“带陛下去洗手。”
“等等。”似会心一击,郁泱打了个颤,单膝蹲下问,“你是谁?”
莫追怔了一怔,眼里的光瞬间熄灭,放弃了挣扎,一字一顿道:“安逸,字俾直。”
——“各位大人,安逸他记起来了!”
“病好了?”
“好了。”
陈酉一干人连忙跑去围观,现面震撼人心,无人不对安逸佩服得五体投地。安逸永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来得厉害,使得他们黯然无光。试问除了他,谁敢以巴掌问候天子,并且在久别重逢的第一面。
安逸被捆在椅子上,左右打量眼前的人,一语不发。气氛拘谨,想来不是什么同学聚会。
丁鹭走上前,贴近安逸的脸庞,细瞅他的眉目,眼神光确实比之前凝聚了好些,可眼角天生的笑意莫名消失。问道:“知道我是谁?”
“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大周闺宝丁采微先生。”安逸语笑面不笑,内里的浪劲儿脱骨而出。“你瘦了。”
丁鹭一时百感交集,欣慰地笑了,对陈酉道:“他好了,快解开他。”
陈酉将信将疑走上来,试探道:“我是谁?”
一针见血:“陈鸡。”
错不了,就是那只妖精!
许沿跟安逸没什么交集,理了理袖口,无动于衷道:“既然记起来了,今晚好生休息,抽空看看案宗,明天一早开堂。”
一干牢吏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往牢房引去。安逸不苟言笑的模样像浑身长出利刺,教人不敢亲近,小吏竟不敢推他。
安逸冷眼瞄了一下许沿,起身同丁鹭若无其事的走向牢房,低声问道:“现在是几年?”
丁鹭忑了一下:“大周二十七年。你不知道?”
“你可能不信,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像在梦游。我醒了三次,第一次是二十三年,第二次是二十六年,第三次是年初,现在是第四次。”
安逸看一眼道旁抽芽的新柳和屋梁上的飞燕,又看了看脚下雨水未干的石路,道:“是的,两月前我醒过一次。”
第一次发现自己梦游了三年,还当了和尚,有一个旷古烁今的法号——“圆寂”,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说好的卑鄙龌龊呢,祸国殃民呢,居心叵测呢!怎干净得像一张纸,简直浪费他一张生来狐媚惑主的奸相。后来接二连三的梦游,他麻木了,也习惯了。
丁鹭差点气晕,看来莫追做过的事安逸也同样记不得了,事情没完没了起来。“我信。你可知道自己如何才能醒过来?”
安逸定下脚步,思绪恍惚了一会,故作无知:“不知。”
两人没有对视,各怀心思,低头并肩而行,跨步一致,自然使得,无须刻意为之。从这不约而合的细微中,丁鹭感知安逸是真的回来了。
“你认识莫追吗?”丁鹭问道。
“不认识。”
丁鹭吸一口凉气,不知安逸是不是走了夜路撞上了那只名为“莫追”的游魂?
安逸:“怎么了?”
丁鹭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一个吵嚷说见你一次揍一次的破落户。”
“神经病。”安逸一股精/虫上脑,重心移往别处,“牢里可有女人?”
丁鹭:“嚯!你才醒来多久,开口就寻女人,难道不该关心我这几年过得如何吗?”
执着:“问你有没有女人?”
丁鹭拿他没辙:“你那间牢房只关了你一个人,隔壁牢房有几个出格谋杀亲夫的女囚。”
“你去买些酒和马吊牌来。”
丁鹭不解:“怎了?”
“今晚到隔壁牢房搓牌去。”
豁然开朗:“好嘞!”
丁鹭蹦哒地转向大门,要去买家伙。郁泱狐疑地盯了俩人,有不祥的预感,想起那年他俩招摇过市的模样,恨由心生。对侍从道:“把丁鹭关起来。”
“是。”
于是两人被叉回牢里,连伙食都变差了。
丁鹭像困笼的猪嚎叫起来:“陛下我没犯法啊!”
安逸安静地喝下一口粗茶,不经意打了个嗝,从胃里透出毒味来,当即犯起恶心。“我是不是吃/屎了?”
丁鹭抱着门柱连连点头:“三天前吃的。”
“后劲很足嘛。”安逸尽管恶心作呕,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屎”的成分,眼角溢出一丝邪气,仰躺在草堆上称心遂意。“我媳妇在附近。”
“厉害,这都能感觉到。”丁鹭想他心念着白水沁,故意打趣道,“那你说说是谁?”
“不说。”安逸并不知道是谁,但确定那个人一定会作“屎”。安逸痴痴地看着房梁,自言自语:“我心里有两个影子,它们正慢慢靠近,等重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知道媳妇是谁了。”
丁鹭思绪缥缈了一瞬,趴到安逸身旁,凑近他耳朵细声问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我在渡口等你五天,不见你影子。”
安逸意识到隔墙有耳,翻身压在丁鹭身上,埋头在丁鹭耳边,上下其手故作暧昧的模样,谨慎道:“被太后逮个正着,磕了杯毒酒被扔到了乱葬岗。”
丁鹭心领神会,抬腿环住安逸的腰杆,扯下安逸头上的发冠,蓬乱的头发当即垂了下来,挡住了两人的脸。“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意外可大了。安逸浑身不自在起来:“不知为何晕倒了,醒来就在未央宫。”
丁鹭扯上被子盖过了头,两人身段颀长,露出交叠的脚脖子。“你撒谎。如果你在太后的未央宫,你还能活着?”
安逸:“太后喝醉了,意识不清。”
丁鹭:“太后喝醉了,太监宫女可没瞎。难道没人告诉太后假冒皇后的人是你?事后不追究?”
安逸:“应该是我爹善后了。”
陈甫是先帝指给安逸的养父,深得先帝器重,是宫里的大太监,并非安逸亲身父亲。
两人沉默起来,可想太后是不知情的。若是知情,恐怕《拙荆戏子图》问世时安逸就已被朝廷通缉了。但不知情又太不可思议,冒充皇后是多大的罪?太后岂能草草了之,甚至不弄清楚冒充皇后的人。还是?
两人不约合同想到,难道有人顶锅了?
安逸:“陛下…是来逮我?”
丁鹭:“看情况不是,我怀疑皇帝根本不知道是你。听孟鸢说那晚陛下喝得烂醉,浑浑噩噩,根本分不清人和物了。”
所以…安逸瞬间无地自容,死死抱紧丁鹭,似想起一件极不可饶恕的蠢事,咬住丁鹭的衣领拉扯,发泄闷气。
所以意思是,那晚郁泱人畜不分,把他当狗哔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丁鹭懵了:“哟,怎么了?”
安逸擤一把鼻涕抹在丁鹭衣领上。那件事怎么想怎么:“屁股疼!”
被子突然被人掀开,两人抬头一看,是几个牢吏。
安逸整了整容态,把散乱的头发绕到耳后,慵懒地贴在丁鹭胸膛上,含情脉脉地玩着丁鹭干净的下巴,若无旁人道:“他情我愿的事,不犯法吧?”
牢吏:“这里是监狱。”
丁鹭抚着安逸的头发,迎面道:“监狱怎么了,胜过郊外风吹雨打…”
安逸:“日晒雨淋。”
异口同声:“我俩保证不出声。”
心有灵犀,天造地设!
牢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强势扮开他俩,关进相隔甚远的牢房,道:“陛下有旨,你俩人若不检点,处以丁鹭宫刑。”
“凭什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丁鹭背叛革命道,“是他先勾引我的。”
“幼稚。”安逸啐了一声,躺回草堆上。并非啐丁鹭,而是啐郁泱。
枕边风没得说了,两人只能隔空相唤。
“喂!我娶了小埂,生了一对龙凤胚,三岁了!”
安逸大惊,欣喜道:“俩猴子叫什么名字?”
“丁叮、丁当。”
牢吏忍不住插嘴道:“人生圆满,还跟安逸乱搞什么?”
丁鹭:“关你什么事!老安,你啥时候成家啊?”
安逸想了想,也好景不长了。“快了快了。”
郁泱在大牢外紧紧握拳,流了一身细汗。
丁鹭:“可是水沁姑娘?”
安逸:“未必。”
郁泱松了口气。
丁鹭吃惊:“未必?难道另有其人?”
“一个地下情妇,我也不知道是谁。”
“卧刀!你还有地下情妇?”丁鹭暗叹不妙,如果安逸心仪的人不是白水沁,那他岂不是帮了倒忙,给了姑娘希望又伤了姑娘的心!
“一直都有。”安逸做好了心理准备,问道,“你可知灌我吃‘屎’的人是谁?”
“陛下咯。除了他谁还跟你有那么大的仇。”
!!!
安逸顿时麻痹:“我是问谁做的?”
再三确定:“陛下亲手做的!”
完了,地下情妇的眉目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年他的书房闹鬼,不知从哪飘来了一只倩魂,阴魂不散,又不肯现出原形,想必长得极丑。他视它为情妇,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娶了这个俏皮鬼。
他故意对耗子道:“耗子啊耗子,你可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榴莲捣皮蛋!再加上些香椿芽和蒜蓉简直妙不可言。什么,你嫌臭?我跟你讲,跟你爹我臭味相投的人以后就是你亲娘了!”
他当时想:不信我还逮不出你。
他跟耗子说的爱吃“屎”,并非真的爱吃,而是在标志肯为他吃“屎”的人。他的情妇一定躲在门后偷听,日后若遇上口有“屎”味的人,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睡了再说。
他坚信除了他世上再没人能想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料理了。
然而会作“屎”的小娼妇居然是郁泱。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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