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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已经在昭仁殿安置下了,一切都按主子的吩咐做的,早上已经铺好了宫,现下都归置好了。”听着庆节的话,萧恪不可置否,“既然来了紫禁城,就不用拘着她,逛园子看风景都可以由着她,只是身边的人不能少,把她给朕盯好了。”

皇上的话带着几分杀气腾腾,既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佛陀,带着普度众生的慈悲,又像是穷凶极恶的罗刹,要撕碎她的羽翼,让她摔进泥巴地里。

“太后那边……”方朔试探着问。

“她要见就见。”萧恪把目光收回到自己面前的奏折上,“叫李授业来。朕倒要知道知道,户部是怎么算的这笔账。”

户部一早上在虚张声势地闹了一通,如今看来,大有几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皇上从来都是那心明眼亮的人,不管在什么上头都不会轻易被人蒙蔽了去。

叫李授业说完话,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方朔叫了传膳,萧恪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把背靠在了太师圈椅的靠背上,凝声问:“陆青婵在哪?”

这是方朔头一回听皇上念这三个字,这女人的名字大都有那么几分柔旎与温驯,该是像雪末像落花似的回旋落下,可到了皇帝嘴里,这三个字念得短促,像是短刃相接,从唇齿里滚过也不过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太后午后喝了药,就把娘娘叫去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萧恪的朱笔落在了奏表上,殷红的一滴墨点在了纸面上,立刻向四面八方晕染开去,萧恪看着这滴墨说:“再过一刻钟,若她还没出来,你就把她叫出来,说朕找她。”

宁寿宫的建制,在紫禁城里已经算不得低了。太后是萧恪的养母,虽然养的年头不多,可皇上却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陆青婵由逢雪扶着,出龙光门一路经过景曜门、凝祥门、昭华门、苍震门才到宁寿宫外,见禧姑姑依旧站在门外等着,这时辰天上竟开始飘飘荡荡地落了雪,她站了很久,终于看见自苍震门那边走来的陆青婵。

陆青婵很瘦,带了一个奴才孤零零地走在雪里,身子骨儿上头都带着几分伶仃姿态,她的鹤颈伸出滚边的毛领子外头,细弱得仿佛一下子就能掐断似的。见禧给她请安,陆青婵弯腰把她扶起来,那袖子底下伸出的手腕上带着一个白玉镯子,衬着这细软的腕子,整个人愈显可怜姿态。

见禧原本的脸色并不算好,可看着她的模样终于长叹了一声说:“太后主子等娘娘良久了。”

宁寿宫里全是病气,更有一种垂垂将死的腐朽味道,陆青婵由奴才引着绕过屏风走到拔步床前,太后刚喝了药,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红,衬着那双伶仃而空茫的眼睛,显示出几分极不相称的况味来,人之将去,眼睛里的那丛火早已若不可见,太后把目光落在了陆青婵身上,陆青婵还没开口,可眼眶里含着的那包眼泪却藏不住了,她哽着嗓子喊了一声太后,便已经跪在了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陆青婵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她是陆承望的长女,小的时候便跟在母亲身边进宫,太后喜欢她端庄伶俐的模样,便在她九岁的时候把她召进宫里来。太后性子算不得和软,可平日里待她却不差,跟在主子身边便是得了天大的脸面,哪敢奢求锦衣玉食,可陆青婵过得却是极好的,至少不比太后亲自生养的大公主差。

“见禧,把皇后扶起来,”太后的声音像是游丝似的弱,可语气却带着坚持,“你是做皇后的,应该端庄持重,没得叫奴才们笑。”这话不算轻,陆青婵吸了吸鼻子说:“还请娘娘责罚。”

太后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烟似的,只隔着灰蒙蒙的视线隐约瞧见陆青婵的影子落在床缦上,她叫了一声见禧,见禧知趣地带着屋里的其余几个奴才一并退了出去。

宁寿宫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她们两人,博山炉里燃着檀香,并着屋里的药味,清苦并着檀香倒像是有那么几分佛门清净地的感觉,也又像是一股诡谲的力量,冲撞得人脑子发昏,太后过了很久才开口,像是考虑了良久:“皇后,你知道萧让现在在哪吗?”

提起废帝,这是紫禁城里的禁忌,见识过萧恪铁血手腕的人,是不会有胆子去触他的逆鳞的,太后这么泰然地开了口,像是在问陆青婵读了什么书、用了什么膳食一般。

“回太后的话,妾不知。”

“他在宗人府。”太后有意着重了这三个字。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太乾二十四年和老三议亲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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