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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门口。

静静等候。

黍下学宫前停下一辆马车,紫榆为轴,穿着华服的瘦黑男孩跳下马车,他腰背挺直,目光清亮:“夫人派我来看望您。”

季槐梦看过车上徽纹,眼尾扫过袖摆。

说:“请进。劳母亲担忧了。”

黑瘦男孩和仆人走进学宫。

穿过前堂,池塘里鸭群绕绿而过。

曲廊下。

男孩说:“夫人一听见您的消息,立刻昏倒过去,她独坐垂泪又不敢向大人声张,只言心?如绞痛,恨不得有人把她心肝挖出来。”

“随即托我来看望您,说您孤身一人在外行走,少不了衣食穿用。”

“您看,我该放在哪儿?”

进入学宫分派的灰白卧房,淡黄色窗棂半敞。

男孩仰头扫视一圈。

“太简陋了。”

“您就住这样的房子吗。”

随即扭头:“把毯子拿过来,给哥哥铺上。”

身后的仆人低着头,在地上铺开一张长绒的厚重?毯子,柔软舒适,细看却能察觉这东西曾经垫在车上。

铺完毯子。

男孩两手空空了。

他仰着头,问道:“哥哥不该说声谢谢吗?”

季槐梦回望他。

他拿着一本书,站在半明半暗的太阳分割线上,让人看不清神色,只一支手叫阳光照得透明发光。

他没有说话。

男孩——哦,不对,是季楚狂目光澄澈:“哥哥不太想说话,那我就不打扰了。”转身走了三步,却又停下,声音低缓,“倒是忘记和哥哥说,父亲把我记在名下,以后我和哥哥虽然没有血缘之情,但也算半个兄弟。”

“我会帮哥哥好好照顾母亲。”

“哥哥在外不必挂念。”

他这样走了。

穿着青衫的小童叫清风,趴在墙侧竖着耳朵,他朝那两个恶客的背影狠狠一瞪,哪知道快走出庭院了,对方背后也长着眼睛似的,回头看他。

眼神黑黑冷冷一圈,像是不化的冰碴子。

吓了清风一跳。

清风连忙跳进卧房。

对季槐梦告状:“这个是谁?怎么这么无礼,说什么来送东西,我看就是来看你?笑话。”

季槐梦翻了一页星图。

他没有正面回答。

手指抵着一处星星问:“这是什么。”

小童向前探身,盯着星图细细看了一会儿:“北宫玄武七宿之一的斗宿,气冲斗牛说的就是它,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才能在天上看见。”

“哎,那个是你仇人吗。”

“看起来不太好对付。”

“我离家之后,”季槐梦说,“他帮我照顾母亲,这也算仇人吗。”

合上书,《占星术基础课程》第一课就是辨认天上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分出283官共有1465颗星,可惜他看得实在糊涂。

小童瘪嘴:“我看他不像真情实意。”

又道:“要是他欺负你?母亲呢……”说罢又打嘴,“呸呸,叫我乱说话。”

季槐梦轻抚书面。

沉思?一会儿。

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宝石珠子,流光溢彩。

“那我就杀了他。”

“噗。”小童笑,“你?要是说别的行,但杀人,可做不到。占星术里从来就没有杀人法术。”

他掰着手指:“炼丹长寿,炼器护身,练剑可通剑灵,如臂使指,占星……是最高贵也最无用的学问,占星可以通天晓地,可以会见诸神,可以知四季雨露,但没有人做到过,它就像一颗挂着彩带的神树,好看但平庸。”

小童眨眼。

“学占星,最重?要就是心态好。”

……

他的伤势养了半个月。

手臂骨肉渐丰,夜里能感受到一阵阵瘙痒,再掀开白布,皮肉上有七八道交错的绯痕。

小童帮他上药,啧啧:“你?对自己真?狠。”

又说:“学宫里都在传你?的事呢,你?可做好准备。”

过了半个月。

当初他在大殿上做的事已经飞满一念城,说他目无尊长,心?性狭隘,以刀剑自伤逼迫父母,不仁不孝不忠不义。

——简直没有活着的必要。

这流言穿的飞快,有人背后推波助澜。

他第一次踏进学堂。

穿着绿衫的年轻男子大喊:“我若是他,当场自|杀,还活着做什么,丢人显眼。”

绿衫男子还要说什么。

叫旁边的人提醒:“哎,那人来了。”

“来了又如何!来了更好,我要和他当面较量较量。”

绿衫男子冲过来,脚下一刹。

“喂,我要是你——”

季槐梦停下,他看过去,绿衫男子突然屏息,尽管只是最单调的黑发黑眼,却带着逼人的穠丽与精致,如针刺般,让他步步后退。季槐梦说:“首先,你?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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