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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目送一只彩蝶在夜风中飘飘摇摇飞远,道:“他不是云雀,也不是姑娘。”
老主簿醉得糊里糊涂,大笑着走远了。
十人同住的大帐,沈庭央也不习惯,简陋些无妨,问题是一举一动都没什么隐私可言,不过眼下事情多,也就忍了。
乾安城矗立在一望无际的广袤边境,来往客商不少,但人丁不足一直是很大的问题,驻军都是调遣来的,本地征兵往往要考量百姓家中保留的劳力,兵马只能勉勉强强对付敌人骚扰,向来很憋屈。
军备营来了新人,最有效率的分编选拔方式,也最粗暴简单,就是把人关在一起对擂,谁本事强留到最后,谁就得个一官半职。
武场内呼喝撕打的赤膊壮汉们仿佛野兽,军尉府的人就在外头观战,沈庭央被带进去,仿佛一只漂亮的白鹭鸟儿被丢进了一群鬣狗中。
校尉林勋皱了皱眉头:“那少年就算了吧。”
太守李绪常摆摆手,看热闹的语气道:“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吃个教训,往后省的娇气。”
场边那粗布白袍的漂亮小少年似乎听见了他的话,若有似无瞥来一眼,李绪常倍感不自在。
沈庭央站在武场边,拳脚翻飞的场面并不令他动容,直至一打红了眼的壮汉扑过来,沈庭央向前走了一步,抬手攥住他腕子,提膝一跃狠击他腹部,四两拨千斤般将他当空拧得翻了个身,重重撞在地上。
校尉林勋展眉一笑:“人不可貌相。”
太守李绪常干笑两声,也吃了一惊。
林勋问身边小兵:“那少年什么人?”
小兵道:“叫做苏晚,没什么身份,不过身边带着一个侍卫。”
“侍卫?”
小兵扫了一圈,指向不远处站着的花重:“原本那侍卫要代他上场,苏晚说那人有伤,就自己去了。”
林勋颇欣赏地看着沈庭央接连掀翻场中的人,出招简洁有力,却看不出门路。
太守李绪常问:“林校尉瞧着,那少年能领个什么头衔?”
林勋说:“这批军备营的人,都可交给他。”
筛选人手的目的不是斗殴,分出搞下后,武场内的人列队待命,沈庭央领了职衔,拉着花重径自回帐,旁人一时不敢同他多说话了,叶家两兄弟却跟他已经相熟,进了大帐笑道:“苏晚,那太守李绪常人品下作,故意把你丢进打得最狠的一堆里,我们先前还着急,谁知你这么厉害!”
沈庭央笑道:“出门在外,总要有点本事防身。”
叶惟铮对他说:“你做了这军备营长,往后避不开训新兵、跟大老粗打交道,要做好准备。”
“大家都一样。”沈庭央道,“东钦兵马一来,都得上阵拼命。”
“好气魄!”叶惟铮拍拍他肩膀。
外头响起晌午开餐的号声,几人边聊边往外走,沈庭央对花重低声说:“你瞧,这儿的士兵装备太脆弱了,巡营兵都未配铠甲。”
“军备营的兵,上前方冲锋也不会配备铠甲。”花重说。
“恐怕不是不给,而是军械库空了。”沈庭央倒是不怎么担心,“得弄点装备来,否则跟着我混的兄弟也太惨了。”
“劫富济贫么”花重看着他狡黠的神情。
沈庭央点点头:“我瞧东钦铁骑从头武装到脚的,不抢点过来怎么行?”
叶家兄弟的两位姨母原来去伙房做临时掌勺,郭氏看见沈庭央,亲切地让他过去,塞给他一包粟米糕:“这儿就你年纪最小,让我们叶家两个多照顾你些。”
沈庭央谢过郭氏,郭氏又说:“那天你身边侍卫杀人的功夫,着实太不简单。”
“他武功的确很好。”沈庭央说,马匪来袭的时候,他被花重挡在怀里什么也没看见,因而不大理解郭氏的意思。
郭氏叹了口气,对他说:“你那侍卫的功夫,当今除了悬剑阁的人,便只有那六个人了。”
郭氏不是寻常妇人,而是将门出身,见识不凡,沈庭央闻言顿了顿。郭氏指的是当朝六位掌军王侯,这就有些荒谬了,他道:“应当是悬剑阁武者。”
下午,太守李绪常将沈庭央请到府衙上。
“小朋友本事不错。”李绪常坐在主位上喝茶,端详沈庭央,“留在军备营可惜了。”
沈庭央不知他打什么主意,但必定不是好事:“有机会为国杀敌,将功赎过,也不枉此生。”
李绪常听他道貌岸然一番说辞,笑了笑:“那儿艰苦的很,我都清楚。若你来我手下,吃穿住行都百倍好过军中。你不是很疼那侍卫么,也一并不会亏待。”
“大人盛情,在下心领。”沈庭央说,又笑起来,“不过在下不会伺候人,倒是很喜欢杀人,所以军中才是好去处。”
李绪常听得背后有些寒,圆了一句:“那、那就先回去,往后考虑好再来找我。”
花重等在太守府外,因而沈庭央利落地恶心李绪常一番就溜之大吉了。
通常边城一带,军中话语权更强,但这太守背后是桓氏,这里的校尉恐怕也得忌惮他。
花重说,“他难为你了么?”
沈庭央一步一顿地跳着,拉了拉他的袖子:“他要我伺候他,可笑。”
花重:“这人愚蠢多过聪明,仗着桓氏的势力,往后应当还会来纠缠。”
“林校尉那人不错,既然眼下无人压制这蠢货,为免他找林勋撒泼,我便先忍忍他罢。”沈庭央大度地道。
“倒也不必。”花重说。
沈庭央笑笑:“怎么,要为我杀了他?”
花重不置可否。
“算了,桓氏万一起疑,横插一手,还是很麻烦的。”沈庭央说。
沈庭央跟林勋谈过条件,花重是他的人,追随他才来的,记入军备营藉册可以,但要讨个优待,让花重入军尉府领个闲职,将来出城御敌不会推脱,平日里却不能任人乱使唤。
叶家兄弟听说了,更加凌乱,叶惟铮问:“这等好事,你怎么不给自己讨?你这侍卫也太宝贝了。”
沈庭央笑嘻嘻道:“我是营长,若我家大美人犯错,罚了我心疼,不罚你们也不服,这种难题自然要一开始就避过去。”
林勋没看错人,一个月的时间,沈庭央将军备营临时兵团整饬一新,足可作为诸城守军的补充力量。
花重白天去军尉府走个过场,多数时候不远不近陪着沈庭央,夜里还是回营与他同住。
“按军尉府历来记载,乾安城驻军一向策略保守,除非敌袭或朝中下令,从不主动发兵。”夜里,花重与沈庭央铺位紧挨着,两人交谈起来,轻声窃窃私语,都已习惯彼此在身边。
沈庭央有些不满:“林勋这个人并非鼠胆之辈,按照东钦侵扰的频率,他早该整兵还击,多半还是李绪常从中作梗。”
“乾安城是闸口,一旦出兵,整条北境线将进入备战状态,桓家不主张与东钦开战,他必须牢牢把控此城。”花重说。
沈庭央想同他说什么,但碍于帐中还有其他人,便轻巧地钻到花重身边,与他紧挨着,贴耳说:“我答应陛下为他带回一个人,林勋这么不温不火,我就难办了。”
花重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调动燕云紫金甲。
沈庭央却说:“他不发兵也没关系,过几日我或许会离开一段时间,到时你帮叶家哥哥们稳住这边。”
“阿绾,你又要跑哪儿去?”花重把他捞进怀里,压低声音问道。
沈庭央笑嘻嘻朝他撒娇,含糊过去:“去讨债,你别担心。”想了想,道,“李绪常依旧是麻烦,想必会给桓氏通风报信。”
翌日,沈庭央带了一队人,并着另一队驻军,往茫茫草原上去巡边。
他撒娇耍赖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才让花重同意自己单独离开,而花重还需留在乾安城,为他压住城中局面,以免露出破绽。
临行前,天空远处飞来一只鹰,盘旋了一阵子离开,沈庭央远目望去,看了很久。
花重知道崇宁王从前有只海东青,想必沈庭央是睹物思人了。
“将来养一只海东青,怎么样?”花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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