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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来这陆府前,并不知这便是江宁府知府的府邸。

这事儿要从他与白玉堂二人于东大街的药铺见着那落地的金钗说起。二人本以为药铺被乱刀砍死的栀娘以及她的夫君杜朗乃是贼子作乱,或是招惹了什么江湖人,与含笑之死并无关系。幸得遇上了那位公孙先生,妙手回春抢回腹中胎儿一命,这才不至于一门三口被杀,一尸两命在案,不成想还能有什么金钗将两起命案联系在一块。

最出乎意料的是,白玉堂捡起那枚金钗说了一句,“这枚金钗瞧着眼熟。”

“白兄在昨夜之前见过?”展昭从药铺的柜台上跳了下来,听出了白玉堂这句眼熟的意味。

他早已知晓白玉堂过目不忘的本事,昨夜里才见过的金钗,白玉堂自然是对上头是何样式都记得清楚,可白玉堂说的是眼熟。

“还有人有一样的金钗。”白玉堂眯着眼睛,不冷不热地声线带有几分笃定。

他确实见过,然而只见过一次,且是不经意间瞥见因而并无更多印象,只能肯定江宁府的栀娘他是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金钗定是曾出现在另一个女子的身上。

展昭盯着白玉堂瞧了半晌,伸手自下而上一搭,将那个被白玉堂抱在怀里但是就差没滑下去的小孩儿托起,一本正经道:“白兄莫不是在哪位红粉知己身上瞧见过?”

白玉堂的面色一顿,有些微妙的古怪起来。

“展南侠这般说,仿佛比白爷还多几分经验。”白玉堂立即便回了神,似笑非笑道。

展昭见白玉堂面色如常,心里有几许念头却不点破,只是还口道:“这事儿展某当真比不得风流天下的白五爷,自愧不如。”

白玉堂将怀里抱着的小孩儿提起一些,满面促狭地扬眉道:“毕竟展南侠一出手便是冲着当爹去了。”

不成想那小孩儿笑的比花儿还灿烂几分,一点儿不因为被提着而觉得难过,竟是一手拍在白玉堂的下巴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啪”。

“……”两个能喝酒能干架的年轻大侠,因为一个襁褓小儿再一次呆住了。

展昭轻咳一声,只装作不知刚刚发生了何事,正色道:“白兄有何想法?”

“总归是两起相关的命案,若是要算上松江府杏儿的性命已经是第三起了。”白玉堂面不改色地将那小孩儿往下压了些,单手逮住小孩作乱的手,将褙子往小孩儿身上一滚一卷,与展昭说道,神色凌厉,“不论背后是何人行凶,是否与几年来的女童拐卖相关,逮着人便是了。”

白玉堂查的到底不是什么江宁府的凶杀案,也不是追究杏儿之死;他寻得是几年来的八、九岁女童拐卖之案的真相,是温蝶跳楼自尽的缘由,还有究竟是何人曾在幕后算计了陷空岛。

齐骅被捕后自尽牢狱之中,不仅没将一年半前所发生的陷空岛一事就此抹去,反而仿佛是一切的开端,在他心底划下了浓重的一笔,叫睚眦必报的锦毛鼠白五爷惦记至今,不逮着幕后之人不能忘怀。

“那只能从被杀之人身上寻起了。”展昭望向地上的两具尸体。

破了案、寻着真凶才有可能从行凶者口中挖出更多的答案来。

白玉堂沉吟片刻,忽道:“二择一。”

展昭回头与白玉堂对视一眼,也不细问何意,只是展眉一笑,“外头还有位苏姑娘等着白兄,看来展某只能择第二了。”

两起命案,分头追查。

“那他可得归展大侠了。”白玉堂举起那个小孩儿,似乎是要这襁褓小儿塞给展昭,却叫展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倒不是展昭嫌了这小孩儿,而是他几番没抱稳,差点把孩子给摔了一事还记忆犹新。

白玉堂刚递出去的手往回一收,利落地将小孩儿抱了回来,抬脚便走出药铺朝着外头一个老妇人招了招手,“将他平安送去白府交给管家白福,这张银票就是你的了。”他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一同塞了给了那老妇人,那老妇人立即眼神发光、连连点头,抱着孩子走了。

白玉堂站在日光下,扭头瞧展昭,微挑的眼角泄出几分笑意,仿佛是在洋洋得意戏弄了展昭。

展昭指尖搔了搔下巴,终是掩不住眼底的笑意,真心实意道了一句:“白兄机敏,展某惭愧。”

二人将栀娘的金钗交于药铺里的衙役,便暂别行事。

而后展昭寻与栀娘相识之人,查至这陆府,却碰巧见白玉堂翻身跃了进去,这才上前扶住了这个被差点仰面拂倒的小丫鬟。

另一头,白玉堂来去匆匆,并未发觉自己大白日里鬼影一般吓到了人,只是一提劲便从陆府拐进了江宁府的府衙。

他在一个屋顶上落下脚,就听屋内有人道:“陆大人已经知道了。”

白玉堂瞥过院内的水缸,果然在里头瞧见了江宁府知府陆离立于门口的倒影。

陆离没有回话,半分不知屋顶上来了个人,心里只道这声陆大人才是公孙策真正认可他本事的回应。

“在下来之前听闻江宁府百姓有言,出了命案后,陆大人一早寻得是迷蝶园里与含笑姑娘有仇怨之人,而不是江湖人。”公孙策说话时直接得仿佛要剖开一切表象,但是眉宇间却有着难言的书卷气,目如秋水从不尖刻直视于人亦是君子才有的坦荡谦逊,说话笃定更显读书人的清高自傲,才思敏捷、心细如尘,“在下斗胆一猜,验尸的并非江宁府的仵作,而是陆大人本人。”

“本官还以为先生已经认定了无人验过尸首。”陆离说。

公孙策瞥过一旁早就备好的一盆水。

他来之前,必是有人发现端倪,欲要验尸,才备了这盆水。

可是厢房内却没有仵作,查案刻不容缓,验尸的工具都备好了,江宁府的仵作应当不会偷懒,这会儿更仿佛是才要开始便被打断了。

再联系上陆离所言以及他今日未着官服一事。

公孙策只是从细枝末节处有所推断,陆离确实发现了含笑尸首的一些特别之处,也意欲亲自验尸,只是他的到访打断了此事。

陆离站在厢房门口,眯着眼睛,像是将公孙策的神情与动作都一一看清,也将他的所思所想一一弄明。

公孙策并未拿这些推测多言,而是用手指将含笑的头发撩开,指着她面容上已经僵硬而显得分外诡异的笑容,“割喉而死的人许是能做到这般含笑而终,其死因为失血过多,不显过度的痛苦。可穿喉却极易伤及内里,相比起失血过多更多得是窒息而亡,两者都不是一瞬间就能死去的,后者更是痛苦难耐。”

如果不是穿喉即死,只要是人都会因为剧痛而露出不一样的神情。别说一个柔弱女子,即便是平日不惧苦痛的大汉,受伤乃常事的江湖草莽,再如何心智坚定的人在这样的痛苦面前即便能露出笑容也会变得扭曲,这并非人能轻易掌控的。

但含笑的面容不同,这是一个很自然而然的笑容,就如同药铺里死去的栀娘最后的笑面一般安定。尽管因为尸体僵硬而古怪起来,却可以肯定再死的那一刻,她并未有遭受更多的痛苦。

“当然这只是推断,而证据……”公孙策轻声说着,单手握住那根金钗,将其一下拔了出来,在被帕子搽干净的脖颈上,本应该只被金钗捅出一个伤口的地方有很明显的一条血线,中间更是被血肉模糊地分成两半,仿佛曾有一把刀在这里狠狠地切开过,却被涌出的鲜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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